气愤他在很多个被老板答应赎身的姐姐那里都听过,她们怀揣着逃离风月场所的希冀,却最终又被那些唇腹裹蜜的男人狠狠推开,口头承诺的喜欢,在任何地方都一文不值,廉价的要命。
可是再听下去时,小寸又觉得自己想错了,那个拎自己跟拎垃圾似的,整天带着肃杀气的鄢啸南,竟然软着声,在低三下四的迁就对方。
“小然…是哥哥不对,哥哥会跟你解释的,把花瓶先放下好吗?小心伤手…哥哥心疼。”
鄢啸南说的很真诚,语气里没有丝毫打谎。
小寸紧张地看探周围,发现自己和隔壁院的侍卫都被遣散掉了,他虽然害怕,却也大着胆子开始小幅度的放松紧绷的身体。
隔壁的声音变小了,或许是那个男人被鄢啸南安抚住了,所以,小寸第一次并不知道自己所听的哀怨,竟然是鄢然这个小叔。
他每天都在柴房歇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可能堪堪三岁的他,并不需要真的懂得鄢家的事物,直到有一天小寸突然被小奴阿六叫醒。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打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飘散在空气里的灰尘纷飞,而小寸这个白嫩的小人,躺在粗糙的供引燃的稻草堆里,被磨地睡红了脸。
阿六是在鄢家奴隶里是第六个来的,她的头发是干枯的稻黄色,一看就营养不良,但其实她是个女孩,听说投身在贫民窟,爹娘为了赚钱,就将她发卖到这里,赚些银两干粗活。
也算是小寸,孤独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了。
“阿六姐姐,怎么这么早来找我…”小寸撑起身子,还在揉着眼,整个人的头发睡的乱糟糟的,脸颊被刮蹭的地方也显出绯红。
阿六没有嫌弃,将他的头发用手捋顺,她有一双锐利漂亮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像弯弯的月牙,“今天家主要开早会,鄢家人都要到场,辛苦阿寸起这么早了,都吃不了饭,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里衣的夹层中,掏出一碟被油纸包着的烙饼,强塞到了小寸手里。
“阿六姐姐…你也没吃吧?怎么能全给我,我吃不完…”小寸的逻辑和语言能力一直比同龄人厉害,不过他应当身处于这个环境里,是无法探知到外界的。
阿六听了这话,砸吧砸吧嘴,“你姐姐还能把自己饿着吗?小心点,偷偷找个地方吃,别在堂里饿晕了。”
小寸见拗不过,只好小大人般,将半块饼掰到阿六手里,他不爱笑是真的,连做这种行为,都显得像冷冰冰,自己不愿吃的强塞给别人似的。
不过好在,阿六是最懂他的,她感谢了一下,就出去窝在某处角落里,风卷残云的把饼吃了个干净,连嘴边的渣滓都没留。
而小寸,已经在去内堂的路上了,鄢家开大会通常是讨论鄢啸南如今获得什么战功,或者是家族又需要什么发展等等,论小寸现今的心性想不出太多的东西,他走路没有响,也可能是体重偏轻,像是一条随风飘荡的柳絮。
鄢家的祖宅,是鄢啸南以显赫战功被当今圣上所赠,豪气且大,小寸好不容易来到内堂的时候,整个人的腿脚已经在打颤了,脸红的更加厉害,还喘不匀气。
鄢啸南是大功臣,所以自然坐在主位上,他的气质是那种征战沙场的豪迈,整个人的眉眼深邃,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范,而旁侧的位置才是他的父亲鄢曜臣,听说是文官出身,所以身形偏薄,不过到这个年岁的时候,倒有一种文人风骨在。
这两个人对小寸来讲虽不熟识却也是见过面的,匆匆看了眼,小寸就窝在最末椅的位置旁,谁料,一个男人竟然进门后,摸了下自己的头,然后坐在了那个最冷僻的位置上。
这个男人气质冷的吓人,整个人的脸色是那种病态的白,落在自己头上的手,瘦到皮包骨也不为过,但他的华袍,却真真是这内堂里最贵最好看的那一种白月色。
小寸懵懵地和男人对上眼,对方没正形的随意倚在位置上,左手搭着下巴,与动作的这种风流劲不同,他的神态淡漠,如一汪窥不到底的潭水,小寸只觉得整个人陷下去了,就像心甘情愿被对方拉入深渊的那种感觉。
“怎么看起来这么呆…莫不是哥哥带回来的孩子是个傻子?”男人的吐槽声不大,也没有遮掩,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他跟感受不到似的,仍旁若无人的对小寸做着点评,而这一次却是夸赞:
“不过,这眼睛倒生的好看,像我。”
其实说的更像自恋。
小寸听出了他是那个隔壁院,狂砸东西来获取鄢啸南关注的人,于是在脑子里简单梳理了一下逻辑关系后,折中着称呼,干巴巴回话:
“您的眼睛也…好看。”
他的夸奖声,让气氛骤冷,小寸看了眼周围,大家竟都用一种你惹了混世魔头,要死定了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懵在原地,完全不知为何,却见男人又轻抚着自己的头,后瞬间毫不留情地给弹了个脑瓜崩,搞的小寸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啊,哥哥,我说错了,他嘴上倒聪明伶俐的很。”男人又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讨赏般的看了眼鄢啸南,后转回头,搞的小寸有苦说不出,谁知道,他还接着问东问西,“知道我是谁吗?”
小寸深知自己听见的那回事,不能拿到这个场面说,于是忍住额上的疼痛,红着眼圈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被他的这种反应逗笑了,不过没有出声,只是在小寸才能看见的视线里,男人好似轻勾了一抹笑意,“我是你父亲的弟弟,是你的小叔…”
介绍完,他似乎挑逗的不过瘾,捏着小寸的脸,接着道,“你这小人倒有意思,这个年岁就能听懂话…让小叔带你走好不好?小叔院子里有很多吃的。”
这一次他说的话,倒像拐卖稚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