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卜寸飞奔在村中的小道,身形如鬼影般在茂密的叶隙和树缝中闪着,这里植被覆盖率貌似比以前高多了,自己虽多年未踏足这里,但到底此地承载的记忆令人印象深刻,起码衍卜寸,从来不曾忘记过。
随着他距离红线的尽头越近,这番熟悉的道路初见旧日时的情景,衍卜寸停在衍家的祠堂,整个已经拔高的身量,早已看不出以前瘦成一把骨头的柴火杆样。
空气里簌簌掠过的风,多少掺杂着掩不住的血腥气。
他似乎厌恶这种味道,将外套的衣领往上拉了又拉,直至盖住那张俊逸的面庞。
这时候的衍卜寸还没戴起眼镜,试图去压一压那双漂亮的眸子,因着这个时间段的自己“年轻气盛”的厉害,所以他在观察事物的时候,总是颇为锐利,每每眼波流转,都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刃,剜人的时候又准又快,锋芒毕露,没有任何遮掩的自谦。
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如今从拉链头上转移,虚放在面前,不知道衍卜寸在搞什么,但这人在夜里,也丝毫不会被漆黑的氛围所渲染,只能说,很美。
只见衍卜寸再向前时,似乎终于接触到了自己正在试探的东西,他的手猛然被那种防御机制弹开,密麻的电流穿透着经络,掌心的灼伤,让他的手指不由抽动。
这个东西自己可太熟悉了,衍卜寸曾经见过,匚是小叔当年为了防止自己面对怪怪时逃跑,而设定的一种结界。
这东西的解决方法…
衍卜寸还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自己见过,但从未有那个胆子尝试。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从自己被家族排挤,到后来被列祖列宗承认,再者父亲的指派,成为小叔的佣人,然后呢……
衍卜寸绞尽脑汁去想那种痛苦,被父亲无数次如踢皮球一般的嫌恶抛弃、没有朋友接近的孤独寂寞、小叔的笑面和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残忍献祭,最终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的怪物。
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是能哭出来的,毕竟匚只有用承载极致痛苦的眼泪才能解开。
但现在,反而席卷衍卜寸的,只有一种由爱先生怖,由怖固生恨,所爱即所恨,绵长遗千年的慨叹。
他的泪也不是简单的苦痛了,如果是孩童时期的自己,应当是很容易越过这道匚的,但是现在已经懂得太多的他,哪怕恨也不是那么纯粹了。
他总是不由想到那曾经快乐的时光,如父亲轻抚过他的头顶,耐心劝阻自己不与小叔去争抢那最后一碗汤圆。
或者自己做错事挨饿时,由不知名的几个小朋友合力给去厨房偷了不少的烙饼,现在他也清楚记得,那饼很干,是直喇嗓子的程度,当时哪怕没有水,但每个孩子都得以偷偷果腹,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曾经在黑暗中,为自己预留了最后的光明。
还有一个极尽模糊的,不时在偶尔孤寂时,才会偶尔想起的冰冷怀抱,那个人在回忆中渐渐失温,呼吸变得极浅,涣散如飘渺的雾般,好像一挥即散,可即便那样,那个人却仍然执拗地没有松开自己……
最后呢?
最后衍卜寸享受着,贪恋着那明明并不温暖的怀抱,然后,他和那个拯救自己的人,好像再次被黑暗和深渊吞噬了。
记不起来了,衍卜寸真的记不起来更加具体的了,他所想到的事物,皆痛苦与幸福交织,如一盘打乱的调味料,轰的嘴里五味杂陈的直发麻,又仿佛,正在被一双手抚慰着自己那曾濒临崩溃的心灵,在匮乏的思绪里,又再度构建起一座名为爱的堡垒。
在另一边的张启灵正砍着层出不穷的触手,这何罗鱼长的和原先在地底下见的不一样,像蛇,表皮上带着鳞片,呈现出一种如白玉般耀眼的光泽,片片明烁,很好看。
“吴峫,睁眼!”张启灵挥刀,又砍断一截遮挡视野的触手,不时提醒吴峫方位,“三点钟方向!胖子!”
吴峫努力压抑着恐惧,坚定地睁开眼,他像只跃出水面的飞鱼,努力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因脚上的束缚,反而成就他变成了一个钟摆的完美运动轨迹。
随后他利用强大的离心力,伸出一只手去捞住还在被迫玩空中蹦床的胖子,他瘦削的手,就这么闯进了一个厚实的掌心里,对方的虎口是令人安心的,常年使用洛阳铲而形成的老茧,这个配合真的不错。
张启灵顺势完美衔接,黑金古刀划破掌心,旋出一阵刺破黑夜的麒麟火,那挥砍的过程中,他还能忙中抽闲来提醒吴峫和胖子,“下来小心。”
火焰灼烧着每一条触手,这种大面积的燃烧,像是将三人揣进火海的围圈里。
吴峫和胖子看准机会用张启灵预留下来的,尚且完好且不具攻击力的几条触手做为滑梯,一路往下顺畅极了,而张启灵挥刀的角度也在跟着改变,力求自己的麒麟火在绝不伤到他们二人的同时,消灭着残余的危险因素。
“天真,虽说胖子我那蹦床好玩,但咱下次能不能快点…”胖子顺利落地,抓着吴峫的手没松开,他嘴角抽搐,挂着牵强的笑容,整个人的脸都绿了,明显是要吐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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