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不由自主地迷乱起来
猝然间,人声不见了、客栈消失了,连两人之间唯一的桌子都从她眼中失去了踪迹。
她在这一双黑眼里瞧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意,那样的情意像绣线,曾经在她心中的那块布面绣上了密密麻麻的深情,连个缝儿也找不着;现在那块布早旧了、老了,她却从不知道破了没,只知在它还来不及被抛弃之前,将它紧紧地锁在她已封起的心门之内。
而现在,他将那块布再度从她心中取了出来取了出来又如何?布是原布,却不再如当年般的新了。
思及此,她用尽她所有的理智,暗暗在她大腿上用力掐上一把,痛感让她勉强掉开视线,一时之间心神问归不到原位,只能呆呆地将视线往下移,重新打量着他。
他穿着一身无绣的黑衫,黑衫之下是高瘦的身躯是啊,现在她得费力仰头看他了,她还记得那一年他才十五岁,个儿只比她高一点点,又瘦又白的,她若有心使力,可以将他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也没有,可现在
她的视线近乎贪婪地、不受控制地往上移,瞧见他的嘴、他的鼻,他的眼,她又快速地掉离他的眼,不经意地看着她印象中俊美的少年脸庞她倒抽口气,脱口惊道:“你的脸怎么啦?”
俊美的脸依然,但比肤色稍嫌浅色的小疤小痕布满他的脸孔,虽不仔细是瞧不出来的,但是,但是,怎会变成这样?
“非君,果然是你!”他哑声说道。
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肯定,让她的心用力地一跃高!她吞了香口水,粗声说道:“公子,你喊错人了,我我不叫非君。”她一步又一步慢慢退离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迟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却直觉避开。他楞楞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低语道:“我又见鬼了吗?”
我什么时候变鬼了?她差点脱口,又及时忍住,无声地绕过桌子,想要趁他恍惚时先溜为妙。
才踏出一步,他又马上挡住她的去路。
“非君”
“我不叫非君!”
“你你改名了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眸之间难掩激动与对自己的困惑。
“公子,我不曾改过名,我叫绣娘,不叫非君!”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吭声、也不让她通过,她只好硬着头皮,粗声说道:“公子您认错人啦!”
“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绣娘?”
这人的脑子是石头做的吗?她微微动怒,瞪着他,泼辣地说道:“公子是谁,我可不认识,您嘴里的非君是谁,我也不曾见过!您想怎样?拿我充数你嘴里的非君吗?不然,您说,那个非君今年多大?”
“你今年刚过二十六。”他直觉答道,目光不肯移开。
“我今年才二十有二而已,怎会是你嘴中的非君?”
他沉默了会儿,低声:“你看起来不像二十二,非君。你看起来一向都比我大的。”
他不必要这么诚实吧?她知道自己老了,当年轻的少男少女在闯天下时,她已经算是大婶级的人物了。在他眼里,她也是个老女人了她双眼一红,泪水如泉,流满了秀颜。
“呜呜太过分了。”她抽噎着:“就算我生得一张老成脸,公子也不该这样刺伤我少女的心”她的眼泪流不停,眼角观到他一脸难以置信。
“你真的不是非君?”
“我本来就不是嘛呜公子,你是想非礼我吗?靠我靠得这么近,若是让旁人误会了,我还要不要做人呜呜”
怎么可能?他瞪着她的脸直瞧。虽是一睑黑汁,但他认得出非君,她是非君,她明明就是非君,可是,非君不会哭;她从不哭,她一直认为哭是懦弱的表现,连掉滴眼泪都觉羞耻。她不是非君,那为何长得如此相像?活脱脱就像非君成长后的模样,她是谁啊?
见她跨前一步,他直觉退开,思绪极为混乱。
“又是我奢想了吗?又是我遇鬼了吗?还是我着魔了?难道是你长得不像非君,我却误认为你是非君?明明你声不似非君,我却误听?非君没有这么弱,她的眼泪永远藏在内心里,你不是她,你不是她,那她在哪里?她只能一辈子地活在我的梦里吗?”他不停地自问,仿佛四周无人。
沈非君暗暗心惊他何时变成这样的脆弱无助?就算有心要坦承自己的身分,也在看见他一脸失望,而及时缩了口,忍下担心改问:“公子,你还好吧?”
他不吭声,显然已不将她放在眼里,要走就趁现在,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她咬唇,依依不舍地再多偷觑他几眼,才不情不愿地上前与他擦身而过,贪心地偷偷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忽地,她瞪着那早被遗忘的恶徒持刀迎面而来
“公子,有人偷袭!”她细声惊叫,如弱女子地连忙退回来,见那恶徒愈来愈近,他却毫无动作地背对那人。他在试她吗?
“公子!”她尖叫道。老天,他在拿命试她吗?十年不见,他连大脑都被偷了吗啊啊,刀来了!
刀来了!刀再不停,就砍中他了!
“可恶!”她倏地出手,缠住那把刀。
是她自己没有用,见不得他受伤。
“你懂武?”那恶徒脱口:“一个洗碗的大婶也会武?”
“怎样?大婶很丢脸吗?你不知道大云楼内卧虎藏龙吗?今天你就要败在我这个大婶手下啦!”她恼道,见到莫遥生转身吃惊地瞪着她。
“非君!”
“谁是非君?”
“你是非君!”
“我不是!我不是沈非君!可恶!”她气极,一掌将那恶徒打飞到楼下后,只想先逃为妙,莫遥生马上飞身挡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要躲我?”
可恶!他若长得像恶人,也一块一掌打飞他了,偏偏她迷恋他那张脸!
“非君”
“我不是非君!我叫绣娘,人人都叫我绣娘婶,怎会认识你这个年轻小伙子呢?”她的语气酸酸的。
莫遥生微微一楞,道:“你的功夫明明是非君。”
“怎样?我的功夫就算是你嘴里喊的非君,但我人不是,那又如何?”
她是在耍无赖吗?脸是非君、声是非君,连武功都是非君所有,她这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心里虽不知她为何百般的否定,但怎能再让她走?
沈非君见他上前一步,她马上身形如蛇,意图从他身边钻出,他眼快身快马上挡到她面前;她又往左飞窜,他像是预先猜到她的下一步,马上又封住她的路口。
她心里恼了。若不是她不愿动手伤他,他能拦得了她吗?这人她又气又恼又得忙着避开他的痴痴凝望。
“你让开!”
“我让开,你会走。”他哑声说道。
她吞了吞口水,无法直视他迷惑人的眼眸,只得低声说道:“你让开,我不走。我怕水。”
莫遥生闻言,瞧她身后就是大河,非君确实连水声也会怕的。那十年来不曾生过的怜惜忽起,连忙退开二步,还来不及柔声开口,她便身手极快地想要逃出他的眼前。他惊异,但本能反应也不慢,再度挡住她。
他的脸充满疑惑。
“你骗我?”非君不曾骗过人,她的性子太过直,说一便是一,眼前的女子明明有非君的相貌,却显得有些陌生。“为什么要骗我?”
他上前一步,她吓得退后一步。
除了讶异之外,他的心口泛起一股难受。“你在怕我?”
“我没有。公子,奴家是寡妇,自然不便近男人之身”
“寡妇?我没死,你当什么寡妇?”
“你没死跟我当寡妇有什么关系等等,你别再走向前了,我我会怕”两行清泪流得极快,一下子就让她红了眼圈,但他却不再迟疑走近自己。
她心一慌,连连退后,纤腰忽地撞上栏杆,想起身后下方是河水她身子不由得软了下来。
还好有栏护身,她暗暗松了口气。气还没有吐完,她听见“啪”地一声,整个身子往后倒栽。
“咦?咦?”不会吧?天老爷这么爱跟她作对?
“木栏还没修好啊,绣娘婶!”刚奔上来的掌柜大喊。
没修好?这里的掌柜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救”风灌进她的嘴里,她脚踏不到地,双手挥舞抓不着任何东西。她的心一凉,吓得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天啊,她只能活到小鹏十岁的时候吗?她从来没有预期过自己的死法竟是活活淹死。呜,小鹏,娘还没有抱够你,舍不得离开你,还没有眼未来的媳妇闹点婆媳问题啊呜呜,小鹏,快来救娘啊啊啊,那抹不要命跟着飞出客栈的黑影是谁?是来救她的吗?拜托,快救!
“非君!”那背着光的黑影充满恐慌地喊道。
沈非君心中微愕,楞楞地看着那坠势极快的黑影。是他?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她,却扑了个空,他脸露着急,坠势更快。
沈非君生怕活活淹死,眼明手快奋力探手抓住他的袖尾,趁着没有撕裂之前,他顺势将她卷进自己怀里,还来不及抱紧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她已像八爪章鱼,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他的身体。
从头到尾,不过是三眨眼的工夫,随即“扑通”一声,两人双双落河。
水压从四方而来,沈非君吓得双眼紧闭,不敢呼吸,嘴巴也不敢张开,只能狼狈地抱着唯一可以依靠的身体只是,他还是不会游水吧?为什么她感觉一直下沉再下沉?
她的肺像要炸开,闭上的眼里开始窜出红色的火花,她头晕脑胀,终于禁不住,嘴巴一张呜,小鹏,娘死了之后变肿尸,你也不要害怕地逃命去啊。
有气从嘴里灌进,她愣了愣,张开眼,瞧见几乎贴上她脸的俊美脸庞那双眼,仍是目不转睛地子她。
她心里漏跳了数拍,发现他不再以嘴渡气,反而很过分地吻起她来!
他的吻像火,既陌生又贪婪,完全脱离了她对莫遥生曾有过的记忆。火焰从唇间点起,一点一滴烧到她四肢百骸,烧得空气全无
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缺了氧,还是被他吻到神志不清,只知在残存的意识中,好像被他拉上河面,拖进一艘小舟里。
“公子爷儿,我在这里可等你很久啦!一、两个月前,也是有这么一对公子掉下河,就是被捞上我这船的。公子爷儿,您是要顺河而下呢?还是就近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