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的百姓们!官军就要来了!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蓖,不用咱们说,你们也知道朝廷的官军是什么样子!官军进城,必然要纵兵抢掠的!我武乡义军准备避敌锋芒、离城作战,城内百姓愿意随我们撤离的,在县衙红旗下报道,我们会安排人帮你们搬运财物、扶助老幼!不愿离城的,请藏好财物粮食、找好藏身之处!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到县衙跟我们提!”
一名臂膀上绑着蓝巾的教导拿着一个铁皮制成的喇叭大喊着,周围维持秩序的辅兵和衙役也耐心的向涌上来的百姓解释着,不少百姓慌慌张张收拾着细软和粮食准备离城,有些机灵的赶忙跑到县衙去报名,但大部分还是舍不得离开武乡城,找发放工具的衙役领了铁锹等物,在家里挖起了地道地窖,把宝贵的粮食和财物都藏进去。
武乡城内每个街坊都是这般情况,教导领着衙役和辅兵穿街走巷的宣传着,武乡义军占据武乡城后,在城内大开杀戒,杀了不少民怨沸腾的青皮无赖和官府衙役,也抓了不少趁火打劫的青皮民壮扔去柳沟当苦力,城内风气治安为之一清,加之武乡义军取消了不少官府苛捐杂税,武乡城内的百姓民心大振,武乡义军也树立起了无比的威信。
如今武乡城四门大开,一辆辆粮车载着一车车粮食离城而去,城内不少百姓也在武乡义军的组织下跟随这些粮车离城,朝着太行山和山下村寨中各个隐蔽地点前进。
秦大善人也混在其中,掀开布帘看了看,冷冷哼了一声:“哼!一天到晚说自己是‘官府’,朝廷大军一来,还不是灰溜溜的逃了!”
“爷,武乡贼逃了,岂不是更方便咱们行事?”八夫人悄悄白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爷,张家要您集结家奴准备打开城门,若武乡贼死守武乡城,靠着咱们那些家奴,如何能夺门?岂不是送死?如今他们从城内撤离,这武乡成了一座空城,才方便咱们抢这夺门开城之功。”
秦大善人有些疑惑的看向八夫人,问道:“八娘,既然如此,我等为何又要离城躲避?在武乡迎接宋巡抚的大军,不是更能给咱们抬价?”
“爷,若是武乡贼死守武乡城,奴必千方百计让您留下助朝廷一臂之力,可如今武乡贼离城而去,这局势可就波云诡谲了,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八夫人微微一笑:“此时我们更不应该搅进局里,坐山观虎斗便是。”
“爷,不留人开城,就是得罪朝廷和张家,不走,便是得罪武乡贼,两边我们都惹不起,最好两边都不得罪!”八夫人淡淡一笑,继续分析道:“留下秦二开城、协助宋巡抚料理武乡之事,这是给张家和朝廷的交代,您作为秦家家主离城,是给武乡贼一个态度,双方相持,都需要武乡官绅的支持,您两不得罪,双方就不会为难您,把您和武乡官绅推到对方的怀里。”
秦大善人越听越不对味,赶忙问道:“八娘,我听你的意思,你是不看好宋巡抚能胜此仗了?”
“他胜不了的!”八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爷,武乡贼是如何在沁州地方盘踞经营,您也看在眼里,沁州地区的民心早就被他们握在手里了,这满城随军撤离的百姓就是明证,爷您细细想想,若是朝廷官府要组织一城百姓撤离,会是个什么结果?”
“无人会信、无人敢信!”秦大善人回了一句,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廷和官府自来无信无义,百姓根本不会听信他们的说辞,就算真有百姓跟着撤离,以如今大明官府的组织能力,也必然是闹成一团,根本不可能像武乡义军这般秩序井然。
“爷说的不错,朝廷和官府根本做不到,但这些武乡贼却能做到,这说明什么?”八夫人看向轿窗外,嘴角微笑愈发浓烈:“贼知有民而民尽信贼,此所谓民心所向!”
“所以宋巡抚要对付的,不是一两万的武乡贼,而是整个沁州地区十余万百姓!”八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一名背着一名老妇走过的武乡义军战士,目光炯炯:“宋巡抚又不是个用兵如神的名帅、手下的兵将也不是边军那些能以一当十的家丁精锐,尤总兵还把军中精锐都挑走了,以三万人对十余万反民,如何能胜?”
八夫人将视线收回,扭头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秦大善人:“爷,宋巡抚此战讨不到好的,他若能干干脆脆退回沁州,还能维持个守势与武乡贼相抗,但他若占了武乡城后便舍不得离去,必然要在这遭一场大败,您若是不管不顾投了朝廷,待武乡贼夺回武乡,到时您如何自处?”
“就算您什么都不要了逃出武乡,宋巡抚兵败之后要保着自己的脑袋,必然要拿人背锅,到时栽您一个暗通贼寇、致使大军兵败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八夫人见秦大善人瞳孔微微放大,脸色又疑又惊,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轻蔑的光芒,转瞬消失不见:“所以,爷,宋巡抚他还不够格让您彻底倒向朝廷,武乡贼已经在沁州扎根了,只有曹帅的辽东军,才能把他们彻底拔了,曹帅领军来武乡,才是您反正的最佳时机!”
秦大善人点点头,轻轻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把八夫人搂在怀里:“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啊!啧,八娘,这次我让那些夫人都乘别轿,只让你一人和我同乘,嘿嘿,还真没做错。”
“奴一生荣辱都系在秦家,自然得尽心尽力为爷出谋划策!”八夫人撒着娇,哄得秦大善人哈哈大笑着,自然没注意八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怨毒的神色,嘴里默默念着:
“宋统殷还不够格,要让曹文诏也来,灭了曹文诏,晋南任武乡义军驰骋,到时候,秦家、张家,才能统统一起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