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帝休你定是看彭良人单纯,怕她因今日这件事故被陈氏女、何氏女记恨,使了阴谋诡计来陷害她,你是好心,但你有所不知的是,不管多单纯的女子一入内廷都会变的,就像一张白纸,已经掉进了墨缸里,哪里还能洁白如初呢?”
“姨娘这话是为我好,提醒我切勿妇人之仁,但我寻思着,陛下择彭良人应选当也是另有主张,多半日后是要指配给某位皇子的,彭良人的出身并非巨室,不会指配给太子,也不应当会指配给二、三两位皇子,按年岁判断,陛下应当倾向于指配彭良人给南次为姬媵,总之她不会扰乱姨娘的计划,我帮彭良人一把,也算是帮了南次。”
这并不是瀛姝在瞎说,她真的分析过。
那一世她对小彭毫无印象,多半是因为小彭根本没有被卷进夺储这团乱争,说明小彭根本就没有承宠,那又有两个可能——要么小彭在乱争开始前就死了个悄无声息,她虽不具威胁,但直率的性情还是有可能因为祸从口出而惹火烧身;要么就是内廷的女战士们都心知肚明,小彭根本就是为不关要紧的两个皇子备下的姬媵,小彭后来没被指配给司空月狐是肯定的,那肯定皇帝陛下的打算就是把小彭留给南次。
可南次还没有娶妃,司空通就驾崩了,后来南次被司空北辰下令软禁,小彭才没能去到鬼宿府,她很可能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就被当成先帝遗眷移迁去了淮颐宫,成了默默无闻的白头宫人。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悲凉不幸的。
前生,瀛姝不是小彭的因,但今世,因为她入宫了,小彭已经祸从口出,瀛姝还判断出小彭本与南次有番渊源,小彭本性耿率,不怀阴私恶念,瀛姝不忍见她受到牵连,帮一帮小彭对她来说易如反掌,那么为何作壁上观呢?
谢夫人笑了:“你跟五郎可真是要好啊,揣摩出彭良人也许日后去鬼宿府,竟然就要庇护她在你的羽翼下,也罢了,陛下无论最终选择谁继承帝位,势必都不会让那继位的皇子自断手足的,尤其是四、五两个皇子,一个是陛下苦心栽培的未来君王的臂助,一个呢,根本无意权位,这两个是陛下必须保全,也最有可能保全的皇子。
我也可以细细观察下彭良人,她要是真的品性正直,或许我还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日后让她为五郎的正妃。”
瀛姝自信自己的眼力要比谢夫人更强,小彭本性是正直的,若嫁给南次,对南次而言绝对不是祸患,但她也清楚谢夫人的用意,小彭不是出身巨室,在谢夫人眼中很“安全”,谢夫人虽然不会提防南次对她成为威胁,可将来的鬼宿妃出身越低,谢夫人越是乐见。
但小彭应当没有成为鬼宿妃的可能。
因为南次不可能真当一个闲散亲王,这是纷乱的局势造成的因果,瀛姝也没有能力快速的平定局势,送南次去他一直向往的世外桃源,很无奈,南次要战斗,就必需更强大的权势,小彭固然不错,可她无法帮助南次自保。
关于南次的姻缘,瀛姝只想让南次自己作主,她也希望南次撇除一切的利害,抛下所有的爱恨,不为了别的人,尊重他自己的内心,前生南次活得太悲苦,毕竟重生了,不能再重蹈覆辙,瀛姝只是想——万一呢,万一所有的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万一南次可以选择他真正爱慕的人为妻,万一南次心许的人就是小彭……
到时她饮南次的喜酒,就能“大言不惭”:“你得好好谢我这媒人。”
“帝休,你能吹一曲竹笛么?”谢夫人忽然问。
“乐意之至。”瀛姝答应得很爽快。
但谢夫人不急着听,她笑着说:“我曾是阿陆的知音呢,那时我们都才豆蔻之岁,都钦慕王郎,互相说破了心思,许下‘君子之约’,我那时候就想,其实友情也很珍贵,若是因为爱慕之人而失去一个知音,是个大遗憾,当时我没想到是我违约。
帝休,我知道你阿娘不愿让你入宫,但我一直在逼迫她,我背叛了我和她的友情,我给我自己找了很多借口,比如,裴瑜那小子压根配不上你,比如,要是你和裴瑜真的是早已相互倾心,那么我根本不能够再逼你入宫,是阿陆为了你,先背叛了我。
但我也知道,真的知道,这些借口是荒唐可笑的,如果我和你阿娘易位而处,是你阿娘算计我的独女我的掌上明珠,我会把她恨之入骨,永远不会原谅她。
你阿娘常吹奏的一首笛乐,为《妆台春》,她虽怪我,但应能想到我会让你吹奏此曲,我想,她现在会不会也在宫外,对着残月吹奏这首曲子,她怪我归怪我,但定然会相信我不是真的要害你。”
瀛姝其实无法理解谢夫人此时的心情,她为人没有那么复杂,她要对谁好,就相当的一根筋,不会逼迫她的好友,也不会去想万一被辜负,被背叛。背叛她的人她不会再当作好友,只能是——仇人或者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