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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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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那是除几只老母鸡之外最重要的经济来源。鸡还可以吃一些杂草的种子或遗漏到墙边角的粮食粒,而鸭子则专喜欢吃青蛙,否则便生不出蛋来。为了促使它每天能下一个蛋,娃儿们便带上网兜和两刃叉到河边草丛里、稻田旁、高梁地等青蛙聚集的地方,捕捉它们。可能也就是那会儿,让我理解了“机警”的准确含义。

    在湿地里,只能赤着脚丫,脚便常常被杂草及折断的高梁秸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一不小心踩到蛇身上,它便“哧”的一下从脚下抽出身子,然后拱起前身,用长长的“芯子”(舌头)相威胁。我最怕这玩艺,惊恐之后也只能持叉跟它对峙,直到它觉得占不到多大便宜悻悻离去,我的心却“扑腾”好久。一会,嫩绿色的鸭蛋在我眼前飘浮,声声蛙鸣又把我唤回到现实。对不起了,蛙儿们,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那绿皮鸭蛋更诱人的了。

    将捕获的青蛙带回家,放缸里养着,待鸭子们慢慢享用。而且,生怕大个头的聚众造反或借机逃跑,还将它们的腿生生折断。那时的我,没有看到它们流泪的样子,铁石一般的心肠也让“美餐”练就了。没有这些生灵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那日子可怎么过?

    从自然角度说,那时的青蛙本身就是灾难。每到雨天,凡有水的地方,便充斥着蛙鸣,让农人伤透了脑筋。唯一对付害虫的“ddt”也因药效有限,让这些抗药性能渐强的蛙儿们不拿当回事。每到霪雨时节,蛙儿们便逍遥自在地奏起大合唱,仿佛故意跟农人做对。

    前不久,几位同事提出,要到我生活过的乡下瞧瞧风景。我说,怕是要叫你们失望的吧?因为我自己也清楚,即使乡下,也不再是我记忆里自然的乡下了呀!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跟他们同车抵达那些曾让我望而生畏的地方。低洼地早已变成“台田”(将洼地用铲车分离成高地,中间有深沟,通过浇灌将盐碱渗入沟中),昔日的高梁早变成一垅垅棉花或桑树。据劳作的农人讲:为了换更多的钱,早就不种高梁了和水稻了。而现在的药物也厉害,几个来回过去,除了棉蛉虫,其它的根本抵挡不住药物的杀伤力,不是死去便是搬家走了。

    我有种沉重的失落感。当我们生活在自然之中的时候,不愿意跟它和谐相处;而当自然在眼前消失了,它们该成了自然的宠儿了。才几十年,蛙儿们不见了,再过几十年,是不是再也听不到秋虫的叫声了呢?

    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早上,我明明还听到蛙鸣的。哦,大概像人一样,农村人都变成城里人了,那些一样是上帝之子女的虫虫们,也不再留恋乡下的烂泥塘搬到城市花园里了吧?但我现在听到的蛙鸣那么孤单、凄楚,远没有记忆中的自然之趣了啊!即使如此,它还是那么珍贵地出现了。还好,在我的门前,建筑工人们在造高楼大厦的同时造了这条人工河,但更多的城里人哪有我这样的幸运?也不对。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所知道的也只是“田鸡”这种人工养殖的美味,哪里知道它还能发出叫声?从农村出来的人们,久了,也渐渐将那蛙鸣淡忘了,他们的儿孙就更不知青蛙为何物了。我之所以记起,还是因为我的门前多了这条河,不然,如果换成假山或者摹拟古城堡什么的,那蛙鸣不也一样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吗?

    我突然想起发达国家为什么强调与自然和谐相处,连高速路也忘不了每隔一段距离给它们设置一条过往通道。原来,只有当人们不再为生计犯愁的时候,才意识到:哦,只有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我们什么时候才富裕起来,富裕到将“台田”再夷为平地,种上高梁,撒上草种,站在地边的草垅上听蛙儿们“咕咕”的叫呢?

    晨练的路上,我一直这么海阔天空地想着,疲劳的“咕咕”声又把我引诱到曲桥上。东看西瞅,期待着“姽——呱——”的再次出现。好久,除了其它小虫“唧唧乖乖”唱几支晨曲,蛙儿早不知藏身何处了。

    它们,也知道我是它们祖辈的克星吗?当我想伸出友谊之手,它们还是断然拒绝。一种强烈的落寞在心头集结:难道,我再也无法享受那些自然之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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