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剪影

    喜欢冬季的那些日子。走过季节，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复始，发现那些情节与记忆，已被刻成一桢桢剪影，嵌于心灵的最深处。

    并非所有的冬日都肃杀而寒冷，一切颜色暗淡的景物也不是没有韵致。阳光温暖的午后，山间是寂静的，一层层枯黄色的山峰映衬着高远的天空，越发显出那蓝色是多么清澄与深邃。没有风的搅扰。金色的阳光柔和地倾泻在枯槁的向日葵梗上，虽然没有了高昂的头颅，虽然没有了奔放的色彩，可是，生命不会死，精神不会死。阳光的映照下依然折射出灿烂的光辉，间或有几声清朗的扑翅声，那是灰褐色的麻雀在为生活而忙碌。这一桢，祥和、生动。

    暮色来得很快。在不经意间，所有景物的轮廓都已模糊。放眼望去，山间堆着一层层淡蓝的雾霭，在慢慢弥漫、扩散，将一切笼罩其中。深蓝的天幕也压了下来，唯有山峰和天廓的交界处有一丝淡橙色的微光。随之，光亮变暗淡了。普蓝的丝绒帷幕上缀起了晶莹闪烁的小小钻石。夜，如期而至。

    夜入深处，更显出那璀璨的满天繁星。一颗一颗的星子，闪耀凛冽的光芒。若仰头观望，则会深陷其中。那是一张华丽的千丝网呢还是一座神秘的迷宫，竟令人走不出它。有的星子遥在天边，有着美丽的四种色彩，像一粒小小的水晶石，转换角度能看到它柔和的彩色光芒。最美的时刻是坐在枝桠交错纵横的大树下，仰头看那星阵，竟产生一种美妙的幻觉：头顶上是一株长满钻石的树，每一根枝条都缀满绚丽的钻石。风吹过，整棵树轻轻摇摆，光辉乱眼。如果稍用力一摇，那满天的星子都会如碎钻般纷纷坠落下来，铺成星辉斑斓的原野。这一桢，幽远、绚烂。

    夜晚有时会在睡梦中惊醒。睁看眼，看到窗外明亮的天空。有月光透过窗帘，如明霜一般倾斜地铺满了画面。披衣起来，轻轻地掀开窗帘，惊异地看到天空中斜挂的晶莹残月。月辉清冽，明澈璀璨，犹如被水冲洗过，静静地悬在天空。远处天边有一粒孤星相伴。这样的清冷与寂寞，轻易地占据心底，和明月无言相对，莫名伤感，恍如一场美梦逝去，万般惆怅与无奈。恨不能这月光永不逝去，这长夜永不结束。心脏的柔软地带，被月光温柔地触痛，仿佛会在这样的细致疼痛中窒息。

    冬季接近尾声的时候，天空会下微微的细雨。这细雨，薄如烟幕，沾衣不湿。是温柔的，也是凄清的，没有坠落的紫色桐花相伴，也没有初青的柳色映衬。入夜时分，听着轻微的雨声，仿佛清风拂过枯叶。和着从窗棂、门缝泻漏出去的灯光，可看见雨的碎末，像从云层间遗漏的玻璃粉末，晶莹剔透地、静寂无声地飘洒下来，沾在地面就了无痕迹，像唇边吐出的话语，须臾之间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这一桢，幽怨、凄冷。

    闭上眼，或在午夜梦回，想起这许多细节，一幕幕。真实地存在于记忆之中，无法遗忘。它们是美的、自然的。亦是时间无法冲刷去的，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遇，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