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我。”
护卫头领横着刀鞘,拦住余浪的去路。
“阿九不得无礼。”张九龄微笑,“少年郎若是有事就先走吧。”
你假装大方要收买人心,我可不上当。余浪对这种虚伪的坦荡最是反感,不论怎样官府都会传召他,此刻张九龄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想让自己这个证人在内心立场上有所偏颇。这招对付唐代的穷措大(对读书人贬称)们或许有奇效,一代贤相对你如此高风亮节,你不得肝脑涂地酬此恩情?偏偏,余浪并不吃这一套。
他也不接张九龄的话,装出一副被吓傻的模样,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八名护卫,十三名“刺客”的眼光都汇聚在这个少年身上,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安静而诡异。
路过桥上二十多具死尸身边的时候,余浪胃部猛然一阵收缩,剧烈地呕吐起来。二十多死者这样曝尸街头,要是在现代,这样的掺象堪称人间炼狱了,可是在这些所谓大人物眼里,地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堆筹码。
一共二十七名死者,他们脸上蒙着的黑布已被同伙悄悄取下了,也就是说,张九龄那边能不能被定罪,最核心的问题可能就是需要余浪作证——当时这两拨人有没有蒙面?蒙面看似是一件小事,其实具有极强的心理暗示作用,一波没蒙面的人出现,护卫的正确做法应当是责令对方报上姓名,而不是下令格杀。但如果是忽然出现一拨来历不明蒙着黑布的人,护卫高度紧绷的神经会默认对方极可能是刺客,马车上的贵人一生树敌无数,护卫选择格杀则是谨慎与忠心的表现。
可能有行人撞见这一幕悄悄报了官吧,一大队官兵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为首的县令率先摘下了官帽对着张九龄痛哭流涕:“学生无用,让老师受这等惊吓,万死莫赎,万死莫赎啊!”
稍迟赶到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尚隐则只是向张九龄平揖了一礼:“张相受惊了。”
扬州是上州,大都督府长史是正三品的官,与俗称宰相的三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衙门长官同级,加之李尚隐此时还在任上,地位比张九龄还更尊崇一些。
被这一大波官兵围住,余浪也息了一走了之的心思了,这事儿看来左右是躲不过去了。他只好跟官差回衙门,案件没开审之前,他也只能作为嫌犯被压在大牢里。怪只怪自己没功名压身,平头老百姓,只要涉了案都得先抓起来,判完无罪了才能出来。
眼瞧着官兵把推车搜了个底儿掉没搜出东西,余浪长出了一口气,好在他方才趁着呕吐掩护,把装着手弩的包袱抛进了河里。在大唐私持军用弩是违法的,若是在这种刺杀案里被搜出来,更可能被误会为刺客,那真是百口莫辩。
就在余浪为自己的高明庆幸之时,一个低如豺狼的声线在他耳边轻轻炸开:“若是不想我道破你往河里丢了东西,就乖乖配合我们。”
余浪如堕冰窟,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聪明终究被这刺客头领给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