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笼山脚下。
沉寂了多年,今天简直沸腾了。
就是当年李家村出了个秀才都没有今天这么热闹,一个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日内,几乎传遍了鸡笼山方圆百里几十个村庄。
人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挤在一起,讨论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那个失踪了三年多,大家伙都认定早就死掉的李秀才,竟然好端端的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似乎还是衣锦还乡,带了十几个仆人,准备将自己的父母接到城里去居住。
李家村,李乾站在村东头的小屋院子里,整个院子早就塞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上百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无数的声音在喧闹,比过年都要热闹。
在李家村人眼里,这个村子百年来最有出息的人物,文星下凡般的李秀才,和三年前多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充满了变化。
容貌,身高也相差仿佛,只不过浑身上下都拥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对,是气质。
一种好像完全不同于李家村,不同于这个偏僻小山村里生活的人的气质。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三年多前的李乾,虽然也有读书人的气质,也文质彬彬,但终究是山沟沟里出身,李家村无数人看着长大的小孩,身上的土气,李家村山民的气息还烙印在他身上,看着还挺亲切,见面还能“四儿”“四伢子”的喊。
三年多后回来的他,尽管还是挂着淡淡微笑,也是“叔伯婶婶”的叫着,但是那种没办法形容的山民气息却消失了,他的举手投足,总是让李家村人感觉到陌生,隔阂,以至于连以前和李乾最好的一些族中长辈平辈在他面前说话都带着拘谨,小心翼翼。
毕竟,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李乾家的破败凋零,三年多来,似乎被他们刻意的忽略,现在李乾衣锦归来,他们站在这几间茅草房前,才似乎真正意识到,李家破败到什么程度,坑坑洼洼的泥墙,漏雨的茅草顶,长满野草的院子,卧病在床眼瞎的妇人,还有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老头……
当然,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解释。
大家都一样的贫苦,靠几亩山田吃饭,谁也不是没有出过力,李乾刚失踪的那一年,大家还是隔三岔五都来看望,接济一下。
只是,谁也没有义务,李乾长久不回来,妇人眼瞎治病的钱怎么填都不够,大家也不可能无限的接济,总也有冷淡下来的时候。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乾没回来,他们也不会意识到,可李乾偏偏回来了,眼下的破败冷清和以前李乾在时他们巴结热络的热情对比,复杂的感觉就充斥了他们心头,在面对李乾时似乎也挺不起腰杆。
李乾倒没有多在意。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淡然,平和,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说上两句,也绝对没有责问大家的意思。
至于他失踪的原因,他也给了一个解释。
三年多前赶考途中,被人劫持了,又卖到乌蒙国(乌蒙国有奴隶买卖),李乾当了两年的奴隶,靠着才学获得了主人的赏识,渐渐地位高了,积攒了一大笔钱,终于把自己赎了出来,最近才回到庆元国来。
这个解释,也说不上多完美,但也足够蒙骗李家村人了。
李乾带回来几箱行李,都是吃得穿的,他就当小礼物送给了李家村人,每家每户都分到一些,又每人添了五两银子。
这份礼物,在南华府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在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山沟里,简直是大礼了。
几乎每个李家村人都感觉诚惶诚恐,但又没有人能拒绝重礼的诱惑。
李乾办完这些事,就拒绝了李家村人的再三挽留,将父母都接上马车,在十几名仆人的护送下,扬鞭朝东阳城行去。
马车上,李乾目光平静的看着逐渐远去的李家村。
心中也没有什么惆怅或者留恋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村庄,记载了他一切酸甘苦辣的少年往事,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从此,李家村,还有李家村的村民,也将渐渐在他脑海里淡化,直到彻底的消失。
他回过头。
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睛里有激动,欣喜,茫然,甚至有些疑惑。
“阿爹。”
李乾心里涌起一点波澜,轻轻的唤了一声,又伸手将躺在一边,已经睡着的母亲身上的毛毯拉好。
老人嘴唇蠕动了两下,李乾刚刚回来时,他激动过了,高兴过了,在巨大的激动和高兴过后,老人的情绪也渐渐平稳。
三年多了,老人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即使唯一的儿子回来了,可以卸下山一样沉重的包袱了,那种累到极点,苦到极点后解脱的情绪,竟然压过了对儿子回来的极度喜悦。
他比自己想像的要恢复得快。
也发觉眼前的儿子和那个记忆中的儿子几乎判若两人,他虽然是老实人,但不代表没脑子,不然也生不出李乾这么聪明的儿子。
当心情渐渐平静,他脑海里闪过不少疑问,他用手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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