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些人时下意识的便靠向了张宏。
这等时刻理应是由张宏来保护着妖妖,但妖妖这一副姿态却分明是在守护着张宏。由此更是让张宏心中生出百般滋味,他抚着妖妖的黑发,眼睛望着那几位少爷,心中却也极为肯定着这些纨绔大少们定是不会有些美妙的收场。
领头的一个那位少爷似乎已经是为妖妖的媚惑而陷入痴迷,他自推开这门后便是直勾勾的望着妖妖,继而旁若无人一般,流露着那丝毫不假以掩饰的欲望一步步向着妖妖走来,嘴角也带着淫猥的笑意,十分令人生厌。
在这一刻,雅舍内的几人都不曾说话,只是门口站着的那几位少爷在放肆的调笑着,而落在张宏眼中的这位步步走向妖妖的少爷却已然是让张宏直接忽视了他的外表,在他眼中,只有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罢了。
那位少爷浑然不觉张宏眼中的厌恶,他淫笑着走向妖妖,却是在接近张宏,离妖妖尚有五步之遥时,陡然而面上多了一些茶水,最滑稽的是鼻子下也多了一叶茶叶。
这一幕实在好笑,但却没有人能够笑的出来,包括这位大少爷身后的那几个同伴都是瞠目结舌而看着这一幕的始作蛹者,那个一身蓝衫,面色自若完全似个无事人一般的少年。
“他疯了?难道他不认识这位大少爷?苏州城内又有谁不认识这位少爷?”这便是门前那几位瞠目结舌的少爷一致的想法,他们这时看向张宏时,眼中带着好笑带着匪夷所思,带着幸灾乐祸,如同看到了那少年很快变会面临的下场。
这一杯茶水当然是让走向妖妖的这位少爷醒了过来,他根本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茶水,先前痴迷不曾避开一丝茶水的他这会儿反而先退了几步,气急败坏而指着张宏:“你……你可是不想活了?”
纨绔大少们,如黄不学这般以纨绔而掩饰着精明,如范慎一般冷静而完全继承了良好家世的少爷公子当然不少,但同时只是遗传了恶少品质的少爷肯定也有,毕竟这世上像李挽良李二少爷那等集所有恶劣,奸诈等等品质于一身的少爷,是少之又少的。
张宏这时面前的这群不速之客当然便是那种愚蠢至极,只是一味纨绔的大少,他这时看着这青年,轻蔑且也不屑:“醒了么?要不要再来一杯?”
张宏足够狂妄,现如今的他确实有资本狂妄,身后有着那些站在大唐金字塔顶尖大人物的他当然可以直接无视这些纨绔大少们,即便他们后台是如此的强硬,但这毕竟只是江南道,而并非京城。况且,即便是在京城,类似皇商李家大少爷那等的人物,张宏又不是没杀过。
这位少爷显然是被面前这个岌岌无名的少年彻底激怒,他颤抖着手指而指着张宏,猛然回身向着身后那几个大少怒吼:“还楞着做甚?”
看着那几人有的慌忙去呼唤帮手,有的已然是摩擦拳掌跃跃欲试而走了进来,这位大少爷这才清醒过来,有了足够的心思去真正看清这舍内究竟坐的是何许人也。
他转过了身,看向了楚图,与楚图的目光凝视上时他瞬间便怔在了当场,然后抽了抽嘴角,带着玩味带着鄙夷:“本少爷以为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阻挠少爷,原来是你这个孽子。”
楚图神色不变,事实上他这么多年来听过比这等更要恶毒的话,所以他这时依旧冷漠着,只是在迎着张宏错愕的目光时,冷然开口:“楚南聪的儿子,楚连池。”
楚连池,这个自小便被楚氏家主楚南轩放逐到河东道的楚氏嫡系世子少爷,他也是在这几日内刚刚返回江南道,而至于能够回来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楚南轩与他父亲楚南聪已然是彻底撕破了面皮,所以他当然不须再顾忌家主楚南轩的意思继续留在河东道。
今日来这酒楼,楚连池根本便是找麻烦来的,他知道他父亲所掌握的楚氏商会这几日确实不大好,也知道这醉仙楼他楚氏商会的产业刚被人买了去,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个极大的侮辱。他楚南聪的长子,楚氏的第二顺序继承人的东西又怎能容许他人染指?
先前在楼下纠集一群少爷们打算吃罢了酒后闹事的他,却是忽然看见了妖妖,在他眼中那个小女孩实在是要了他的命,无论是娇小的身段又或是那冷漠的精致小脸,都是在拨撩着他的心的同时也要他再也记不得今日前来这醉仙楼的目的。
当然,楼下这位楚连池楚少爷的嘴脸张宏并不曾看到,而这便也正是他一路随了上来的原因。
张宏听罢了楚图的言语,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面前这位楚氏大少爷,因其出身而有的荣耀当然可以让他横行苏州府,同时也当然可以让他目空无一切而无视张宏等人直接走向妖妖。
只是,这位少爷似乎有些看不清形势。难道他不知道他父亲与这少年目前所处的对立面?又或者是刚从河东道返回的他这几日来只顾得上寻欢作乐而忘了去了解现如今江南道的局面?
同样是楚氏中人,同样是觊觎着妖妖的惊艳,可这位楚连池楚少爷比他那位兄长楚连城显然是天地之别,最起码楚连城始终是在压制着他的心思,他也从来不敢流露出赤裸裸的对妖妖的觊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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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心中想着这些,却忽然又看向了楚图,他注意到一个问题,那便是楚图为何依旧显得如此镇定?按理说他在这时见到楚氏之人总该惊讶,总该有些反映,但他没有,他似乎在这之前便料到了楚连池的到来?
若真果如此那究竟说明了楚图,或者是孙道长的一些什么意图?张宏逐渐凝紧了眉头,在京城最初遇到这位楚氏弃子楚图之时便曾经有过张介良一事,而那个时候的楚图是安排张介良用来试探张宏,继而将张宏推到韦后一事之上的核心处。
那在这时也是一位出身不俗的大少爷,这两者间的共同之处确实是让张宏不得不去怀疑楚图。但他想不明白,他不知道通过这么一个楚连池,孙道长或者是楚图想要试探些什么?又想得到些什么?
这种猜测一旦生出张宏便抑制不住的愤怒的起来,他一直都是真诚而待楚图,他始终不想与楚图的交往中有太多利用成分在内,即便他一直都知道利益才是永远忠诚的基础,但他已经是在努力淡化这种利益的存在了。可楚图为何还要如此?
试探,张宏这一世所经历的试探实在太多太多了,太平公主,皇帝陛下,平王李隆基这所有人每个都会试探于他,甚至于一个扬州刺史也会,这些试探已经让张宏不胜其烦。可这时,一个近日来最为相信之人却也采取了这么一个手段,那让张宏如何能够不愤怒?
因为愤怒,所以看向楚图时张宏紧抿着的唇已经是出卖了他的情绪,这一点楚图当然察觉得到,但他只是微微垂下了头,不曾说话。而楚图如此,无疑更让张宏相信了几分他的猜测,因此张宏当时便想质问,便想拂袖而去。
但他没有,他知道眼下这些事都不能让他这样做,况且,这时的张宏也真的十分好奇楚图这些人的这次试探,故意导演了楚连池这么一出戏究竟是为的什么。他当然不会以为楚图等人仅仅是无聊。既然如此,那他们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愤怒,让张宏很不想再面对这一种局面,他也根本不想也没有兴趣让这么一出闹剧继续表演下去。
也在那几位摩拳霍霍的少爷们试图靠向这处时,张宏忽然抬头去看了楚连池,这时楚连池面上的茶沫依旧存在,但张宏却已经失去了调侃他的心思,只是一味冷然而道:“原来是楚少爷,只是你出现在了这处本身就是个错误。”
楚连池这个蠢货当然听不懂张宏话中的一语双关,他当然不能像楚图一样瞬间便把握到张宏话中也是指这么一场闹剧原本就是个错误这层意思,因此在得知了他身份之后,这少年居然不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更是加楚连池难以自抑,他伸着手指指着张宏:“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句话不曾说完,看着他身后几个少爷都随了上来,似乎楚连池也具备了许多低气,步步逼向张宏之时再次开口:“你这……”
接下来的话语楚连池却已经是说不下去,他这时先是看着了眼那个令他蠢蠢欲动的妖媚小女孩儿,满连的不敢相信之下又看了眼他断了一根手指的手,以及地上那根方才还长在他手上的指节。一系列惊诧之后,楚连池似乎这才意识到,他是该惨嚎,是该放声大喊。
楚连池的惨嚎再一次震慑到了他身后那几个少爷,妖妖如同鬼魅一般疾速的身形确实是让这些人都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们一时间都是呆滞在那处望着楚少爷,退也不是,进也不敢。
“还不快滚?”张宏低喝了一句,楚连池身后的那几位少爷再也不敢继续在这处等着唤帮手的同伴回来,仓皇之下扶着楚连池,也根本顾不上那位楚大少爷已经是因为满手的鲜血而昏厥了过去,匆忙逃窜。
自始自终张宏都在看着对面的楚图,他发现楚图也一如既往冷漠且也沉默,于是张宏更为恼怒,他唇上再无血色,恨声而道:“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楚图确实是须要给张宏一个解释,毕竟张宏此时留在江南道所图之事大都是在为他,但即便如此,楚图却依旧是冷漠抬头,缓缓而道:“我并不知事先会有此事。”
张宏觉得好笑,他这时已经认死了楚图定然在这事中有着戏份,因此他当然不会相信楚图这么一句话,可也是他刚要再次开口,质问楚图之时,自这雅舍外却突然传来一句:“他确实不知。”这一句声音略显苍老,但却有着一股淡然的口吻,让人不能置疑。
张宏回头,看向门外却是迎着那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脸善笑而逐渐步入其内,仅仅是看这老人的相貌,那等的慈眉善目确实让人很难将先前那一场试探与他联系起来。
这老人身后随着一名青年,青年穿着朴素,一条青色丝带简单扎了头发披在肩上,倒像是这老道人身后的小道人。但张宏却偏偏知道这青年根本不是什么道人,而正是那个神秘异常的郎中,孙修。
迎着这时孙修无辜的微笑,张宏强忍着心中怒气,却依然是起身向孙道长见礼,他不得不如此而待孙道长,事实上他很清楚这位孙道长才是阿娘绝对的救命恩人,若非孙道长指出太平公主有府,若非孙道长能引荐张宏入得太平公主府,那阿娘怕也根本不会得到救治。
张宏的起身见礼让孙道长笑意更浓,他知道这少年对他师徒二人有着怎样的疑惑,他也知道这少年此时是何等的愤怒。
楚连池的出现确实是他导演,孙道长的确挑唆了楚连池今日来这酒楼,而他本意却并非是要楚连池以调戏妖妖之名得罪于张宏,但不管怎样,目的是达到了,那便足够了。孙道长这时看着张宏这少年,虽然一年未见,但却依旧如当日在太平公主府时那般,满脸的赞赏以及钦叹。
能够转眼瞬息之间便把握到这个楚连池的出现乃是有人的推波助澜,那足以说明这少年的敏锐洞察力究竟强悍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反看那位楚连池楚少爷,被人玩弄于股掌的他怕是到这时也依旧不知他今日断指的遭遇全部是在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安排之下。
“不必多礼。”孙道长凝视了张宏许久,这才启齿道了这么一句。
张宏压制着心中的诸般疑问以及愤怒,先是迎孙道长与孙修坐了下去,待孙道长坐在最中正前,孙修坐在一侧之后,张宏这才深看了孙修几眼,转过了身去。后者面色尴尬异常,显然是读懂了张宏这几眼的意思。
阔别一年之后的再次见面,难免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张宏这时看着台上那孙道长以及孙修,却忽然觉得那些疑惑都一时间内很难说出了口。
这些孙道长自然都明白,他也知道这少年心中的那些疑惑,因此他微笑了笑,率先言道:“你的那些问题,不妨一一而问,但至于方才那一幕,你不必愤怒,也不必怪在楚图身上,都是我一人所为。”
“为何?”张宏皱眉问了一句,并没有太多尊重的意思。
“我是为你好。”孙道长含笑了言了这么一句,似乎也发现他这一句话根本不存在任何说服力,便又补了一句:“日后你便会明白。”
张宏撇了撇嘴,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么一个解释,但他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他这会儿又去看向楚图那张冷漠生硬的脸孔,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倒是真的与楚图没有半分关系,而他之所以能够在见到楚连池之后依旧镇定冷漠,倒完全是因为他强大的心智。
楚图,便向来是如此一个人,他从来不会有过多的解释与言语,只是冷漠固执的做着他认为他必须得去做的事情,那些诽谤那些冤枉于他而言,都不存在。
强悍到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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