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声哗哗的响着,隔着帘子,那种潮冷的湿意一阵阵的透进来。只是一夜之间,昨天的暑气全给浇灭了,阿福穿的单衫,站在那里就觉得身上发冷。
固皇子眼睛不是看不到东西吗?他能看书吗?
他坐的安然,手指尖似乎在手里的竹片上轻轻移动。
啊,字是刻在竹片上的,所以他可以用手指来“看”。
阿福不敢大声喘气,规规矩矩的站着,杨夫人隔了半天才问她:“多大了?是哪里人?”
阿福低声回答了,她当然说的是阿喜的年纪,就算说自己的,怕也没有人信。杨夫人点点头,忽然又问了句:“识字吗?”
阿福犹豫了一下:“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
这话说的阿福自认为是可圈可点,可进可退,果然杨夫人也很满意,接下来撂了一句:“你以后就在东院当差吧。”
阿福愣了一下,东院,固皇子起居就在东院啊。
一下子从最底下的打杂丫头变成近身的,阿福张张嘴,居然说了句:“我和杏儿一起的……”
“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姜杏儿?也好,让她一起过来吧。”
阿福觉得这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饼下来,咣当一声把人给砸的晕头转向。
说不上心里到底怎么个滋味,阿福下楼的时候觉得自己跟踩在棉花堆里似的。
刘润低声和她说了句:“路上当心。”把她的伞递过来。
阿福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了,一会儿想着杨夫人的话,一会儿又想起洪淑秀说起的那个因为茶热了就被迁怒打死的小宫女,一会儿又想起透过帘子看到的那个人。
那双鞋他穿了吗?合脚吗?
阿福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一个汽球,飘飘然然的,一直到杏儿睁大眼问她真的真的吗,她才回过神来。
“嗯,杏儿……”对不住三个字阿福还没来得及说,杏儿就扑上来紧紧搂住了她:“阿福姐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自己去过好日子的!”
阿福下面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离贵人近,当然意味着活儿轻,事少,好处多,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杏儿也不例外。阿福想,自己大概是个异类。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儿,不出头也不揽事,能盼个好时机被放出去就行了。出头会被人盯上,揽事会被人惦记甚至记恨。自己要是站的高了,那同样想站高的人,一定会想法子把自己掀下去,踩下去……
可是杏儿才不想这么多,她高兴的很。她想着她能不再穿这老蛤蟆绿的衣服了,能把头发整的光亮亮的,还能戴绒花,不但一天能吃饱饱的两顿饭,还能吃着上好的点心——而且,还离贵人更近了。这么一想,杏儿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贵人似的,起码沾上了贵气。
去了东院,就不是人人都能吆五喝六的小丫头了,保不齐别人就会很客气的喊自己一声杏儿姐姐。
还有,刘润大概也不会总是对自己冷着远着了。
杏儿想的开心,嘿嘿笑出声来。不过她转头看看阿福,阿福好象并不太开心的样子。坐在那儿,又拿起杏儿央告她绣的那条汗巾来。不知道为什么,杏儿心里刚才的高兴也褪了很多。
这是阿福挣来的,阿福懂事,阿福手巧,阿福是城里的姑娘比她懂的多比她聪明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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