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跄的跟着他们走。但是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那个家,那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家,那个将不再属于我的家。
也许是爸爸妈妈在天有灵,昏迷了几天的阿旭,在我离开的时候,忽然醒过来。他从房间里跑出来,撕心裂肺得哭喊着:“阿洁,不要走!阿洁,不要走!阿洁!阿洁!”
可是阿洁却身不由己,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爸爸妈妈走了,你也要走吗?你们都不要阿旭了吗!是不是阿旭不听话,你们都不要阿旭了?”只有六岁的阿旭,语气里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恨和怨。
阿旭又去求舅舅,就像阿洁一样,苦苦地哀求舅舅,他哀求的话,都跟阿洁一样:“舅舅,不要让阿洁走。我会听话,我会很乖的。求求你,舅舅,不要让阿洁走!”
可是舅舅,只是用力抱住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死死的抱住他。
阿旭已经病了好几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有力气又跳又蹿地,挣开了两个大人的束缚,拼命地向我追了过来。他的声音已经喊得沙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说:“阿洁,我害怕,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一直扭着脖子向身后望,我不想哭,不想眼泪模糊了视线,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往外涌。在泪水里,阿旭变得模糊了,那个家变得模糊了,古柏树也变得模糊了……最后,只剩下漫天飞舞的杨柳絮,纷纷扬扬的,就像大朵大朵的雪花一样。
这就是我和阿旭的最后一面,我没来得及再抱一抱他,没来得及再跟他说一句话。
他生病昏迷了几天,我没来得及问他:“感觉好些了吗?还难受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想吃什么?”
爸爸妈妈突然离世,我没来得及安慰他:“别怕,爸爸妈妈只是去了天上。虽然你看不到他们,可是他们能看到你。你好好的,他们就开心。你要是难过,他们就会伤心。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让自己永远都好好的。”
我和他突然分开,我没来得及跟他告别,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等我们长大一些,就可以再见面。所以在那之前,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学。如果还是不能再见面,就好好工作,好好谈恋爱,好好结婚,好好过幸福的日子。那样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才能好好地站在彼此的面前,才能不再因为彼此而悲伤。”
如果当时有机会,我一定会对他说那些话。
这么多年,为了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我假装忘记,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地不念过去。可是不管我“念”与“不念”,那些过去已经驻扎到我的心里,永远都抹不去。
阿旭,分开的时候,你只有六岁。六岁的年纪,你会不会记得我们的别离?你会不会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童年?阿旭,你会不会记得爸爸妈妈,记得爸爸妈妈说过的话?阿旭,你会不会记得我?
阿旭,你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初春的夜晚,还很寒冷。今夜,你有没有个温暖的地方避寒?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雪花大朵大朵的,纷纷扬扬的,好像那年我们离别时,漫天飘着的杨柳絮一样。
……
我的思绪终于从回忆里走出来,才发现,自己置身在成允文的车上,身上还披着成允文的外衣。
我只记得,我认错了人。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成允文回到车上的。一只温热的手正在为我擦拭脸上的泪,这样的动作太过亲近,我猛的抓住那只手。
成允文讪讪地收回手,轻声问:“你还好吗?”
我把他的外衣脱下来还给他:“谢谢!”
成允文问我:“你把那个人当成谁了?”
我摇摇头,不想说话。望着车窗外的雪,心里的荒凉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