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兰

出了一条门窗的那种压条，继续说道：“过来过来，做好俯卧撑，我好打。”贾屹辀和其它几个同学趴下，路老师摸了摸他那圆圆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不对不对，你们的姿势一点也不对，你们要把脚搭在讲台上，双手放在讲台下，我们要增加难度。”路老师身边的这几个人白了一眼他，就连听话的单敬梓也斜着眼睛嘀咕着。

    单敬梓什么都好，就是语文不好。物理满分一百分他可以考九十九分，语文满分一百二十分，他只能考八十分左右。

    路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猴子，你这次的作业又没做。”单敬梓听了这个绰号，心里吃了一惊，路老师怎么会知道，明明只有班上的同学才知道，就连他舅舅刘老师都不知道。

    还没等单敬梓想明白，路老师就走到他面前，用压条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道：“连个作文都不会写哪里，以后还能干什么，趴下。”山敬梓傻呵呵地咧嘴一笑，趴了下去。

    路老师坐在讲台上，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拿着压条。他翘着二郎腿的那只脚背上放着语文课本，不大的眼睛显得他格外可爱，苏小阳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路老师用拿着压条的那只手指了指他脚上的课本，说道：“你们一个一个来我面前做俯卧撑，你们的头要碰到我的脚才算一个，每人做十个，做一个我打一下，做不到十个就继续做，如果下晚自习后还没做完的话，明天早上可以去办公室接着做。”大家清楚地听到单敬梓的叹气声。

    单敬梓本来就长得瘦小，体育更是不行，他一个俯卧撑也没做好。路老师拿皮条打了他屁股一下，说道：“猴子，胆子不小啊，你和杨兴建是好朋友，你怎么不学习学习人家。”单敬梓“哎哟”叫了一声，心里嘀咕道：“哼，杨兴建都那个身体了，你们还要他好好学习，也太不人道了。再说，他学习好，并不代表我学习好好，好朋友就一定要都学习好呀。”压条又是“啪”地打在他的屁股上，同学们都笑了。路老师说：“好好做，连十个都不行，怎么参加体育中考。”单敬梓本来是做不起来十个的，但听到路老师的压条打在自己屁股上的声音时，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无不蓄势待发。他一口气就起了十个，路老师拍拍他的肩膀说：“猴子，不错嘛起了十个了，下次再不写作文就做十一个。”单敬梓摸了摸头，傻呵呵地笑了笑，路老师微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就下去了。

    单敬梓摸了摸屁股，看了一眼贾屹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贾屹辀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就是做俯卧撑嘛，小意思啊，怕什么，这个表情。”单敬梓看到了贾屹辀不屑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等下有你好看的。”

    路老师看贾屹辀在那里愣着，别有语气地说着：“来来来，到这里来，我的脚在这里。”贾屹辀斜瞅着路老师，懒洋洋地俯下身去，把脚搭在讲台上，一切都按路老师的要求做着。贾屹辀开始做起俯卧撑来，路老师说：“我还没发号施令呢，你怎么就做了呢，不算不算，重来。”贾屹辀看了他一眼，身体在空中支撑着。路老师扶了扶他的眼镜，说道：“开始了啊，一。”贾屹辀跟着路老师的节奏做了一个。路老师用手拉了拉他的衣服，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规则吗，你怎么不按着规则来呢？你的下巴没有碰到我脚上的书，别人都可以，你却不可以。不行不行。这样对别人不公平，重来。”贾屹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路老师，低下头去，听着路老师的指挥，继续做着。

    看着贾屹辀不服气的样子，苏小阳不禁笑了，他平时什么都不在乎，都不放在眼里，苏小阳顿时觉得路老师真的很厉害。平时根本就没人管得住贾屹辀，就连班主任也是，欧阳老师虽然稍微管得住张笈恩，但贾屹辀却管不住。路老师平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管事儿，没想到挺厉害的。

    苏小阳看着贾屹辀一脸吃力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贾屹辀听着路老师数到了“五”，他刚刚做了一个“合格”的俯卧撑，路老师的压条“啪地”打在了他屁股上，他说：“老师，你能不能数快点？”路老师说：“我的速度就这么快，没办法，你做作业的速度有多快，我数的就有多快。”贾屹辀“哎哟”一声，说道：“老师，你数快点，我的手快要断了。”他见路老师并没什么反应，心里无奈极了，说道：“老师，麻烦你快点，我以后会做作业的，作文我也会写的。”路老师还是没反应，贾屹辀说：“路老师，我以后所有语文作业都会自己写的，你快点。”路老师说：“你怎么又要自己做了，我又没逼你。”贾屹辀恨恨地说：“我以后会自己做的，不做的话，我做二十个俯卧撑。”路老师抬起头来，对着全班同学说道：“大家都听见了，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自己说的，那大家一会就监督他。”

    路老师极快地数到了十，快下去的时候，贾屹辀瞪了一眼路老师，路老师得意地笑了笑。贾屹辀经过苏小阳身边的时候，苏小阳回头看了看张笈恩，她一脸的笑容，想必她也没有看见过贾屹辀这个样子。

    “报告”，魏柔来迟到了。路老师看了看她，心想：“这孩子也真是辛苦，我每天傍晚回家的时候，都会在学校附近的那条小河边看见她在那里洗菜。再这样下去。她的学习可就老火了。”他说道：“魏柔，我的晚自习都来迟呢？”魏柔低着头没有回头，她凌乱的头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凄冷。路老师往教室四处看了看说道：“女生好像是不太会做俯卧撑，苏小阳，你就到外面数着魏柔做两百个伸蹲吧。”苏小阳看了一眼魏柔，慢慢站起身来，靠近讲台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狄一衡，她感觉狄一衡也在看着自己。她的脸“唰”地红了，快速地走了出去。路老师看了一眼苏小阳，苏小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魏柔，让她往后退一点儿，悄悄对她说：“你等会儿慢慢做，我数快点就行了，不然两百个你也太吃力了。”魏柔愣了一下，苏小阳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开始“一二三四······”地数了起来。她听着路老师说：“狄一衡，你最近是怎么了，作业也不做，你以前虽然写的不是特别好，但也特别认真。”狄一衡心想：“我什么时候认真过了，随便应付罢了，谁有那么多时间去作业。”苏小阳微微侧着脸，偷看了一眼狄一衡，发现狄一衡正看着自己。她马上把脸转过来，感觉双颊烫烫的。魏柔做了几个伸蹲她也不知道，她大声数道：“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一百五十二······”路老师看了苏小阳一眼，没说什么，心想：“苏小阳一定又给魏柔作弊了，怎么可能现在就一百五十了。”魏柔轻轻地说：“班长，我才做到九十，怎么就一百五十多了。”苏小阳说：“太多了，能省几个就省几个吧。”魏柔瞅了一眼苏小阳，让苏小阳觉得莫名其妙。魏柔在想：“这么明显的数数，老师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不察觉。苏小阳是故意要害我吗？”她不开心地听着苏小阳从一百七十跳到了一百九十，最后十个，苏小阳对魏柔说：“再坚持一下，最后十个了。”说着，苏小阳故意放大了声音，“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一百九十九，两百。”数完后，苏小阳对着魏柔笑了笑，转过身来对路老师说：“老师，魏柔已经做完了。”路老师看了一眼魏柔，说道：“还挺快的。”魏柔以为路老师看出了苏小阳给她作弊，刚想开始解释是苏小阳自己数的，路老师说：“以后你来早点，如果家里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处理，你和家长说一下，最后一个学期了，是冲刺的阶段，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你的成绩也不怎么好，你要再加把劲才能考上高中。”魏柔以为路老师会批评自己，没想到他居然在关心自己的学习，她觉得有些感动。苏小阳微笑地看着她，魏柔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路老师说：“以后还来迟到的话，你就继续做伸蹲。今天两百个，下次迟到就三百个。如果伸蹲也改变不了你迟到的毛病，你就和男生一起做伸蹲吧，女生可以免去把下巴放在我脚上的书上。既然做完了，你们就下去吧。”

    苏小阳坐到椅子上，明显地感觉到了狄一衡微微的喘息声，她小声地问道：“狄一衡，你没事吧？”狄一衡小声地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苏小阳摇摇头说：“没有，你到底有没有事？”狄一衡看着苏小阳红扑扑的脸，说道：“怎么可能有事，才十个俯卧撑。”苏小阳笑了笑，狄一衡看着苏小阳脸上的笑容，觉得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也比不过她的笑颜。

    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走读生是不需要上的，但每天狄一衡都会留到最后。这样，他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苏小阳的身边。

    下晚自习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苏小阳和狄一衡。狄一衡送苏小阳回宿舍，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女生宿舍就在食堂旁边。到食堂那里的时候，苏小阳停了下来，狄一衡呆呆地看着她。苏小阳低着头说：“我到了，你回家吧。”狄一衡微笑着说：“好。”狄一衡刚刚走开几步，苏小阳抬起头来说：“喂，等一下。”狄一衡转过身来，苏小阳看着月光洒在他身上，好看极了。她说：“注意安全，明天见。”狄一衡想起傍晚他听到的录音，笑笑说：“明天见。”微风轻轻地吹着，苏小阳没有扎起的那些碎发微微吹着。

    回到宿舍的时候，苏小阳拿着水桶去一楼接水。很多师生都在抱怨学校宿舍里没有卫生间，上厕所、接水都要到一楼，非常不方便。白柊音的水桶里也没有水了，就和苏小阳一起下去了。

    路上，白柊音对苏小阳说：“小阳，我有件事想对你说。”苏小阳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想着一定会有什么重大的事，不然她不会这个样子，问道：“什么事？”白柊音顿了顿说道：“你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苏小阳想了想说：“你们还好意思说，拿着个破电筒射着我的眼睛，更过分的是你们问我喜欢谁。我怎么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白柊音说：“其实，昨晚是大家故意拿着手电筒射着你的眼睛的。”苏小阳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啊？”白柊音说：“昨晚其实是我们预谋好的，宓苜负责问你问题，之所以拿手电筒刺你的眼睛是因为张笈恩拿着手机在录音。”苏小阳着急地说：“你们录音干什么？”白柊音说：“张笈恩把录音给狄一衡了。”苏小阳猛然想起白天的时候，狄一衡和王齐炘坐在一起，当时她就觉得两人很奇怪。她问道：“是不是狄一衡和王齐炘都听了录音。”白柊音看了一眼苏小阳，随后点了点头。苏小阳使劲地闭起了眼睛，心想：“糟糕，怎么办？狄一衡一个人听到还好，这王齐炘也听到了，这怎么好意思。”她蹲在地上，白柊音拉了拉苏小阳的手，说道：“小阳，你不要难过，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喜欢狄一衡，他今天听了录音挺开心的。”苏小阳猛地抬起头来问道：“真的吗？他听了真的开心吗？”白柊音重重地点了点头。苏小阳说：“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白柊音笑笑说：“没有没有，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说的话里都透露着对狄一衡的喜欢。”苏小阳踱着脚说：“怎么办？怎么办？他知道我喜欢他吗？”白柊音说：“他又不是傻子，那么明白的话他会不知道。谁会一大早起来就想起护手霜的香味。”苏小阳心想：“真的吗？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喜欢狄一衡吗？”白柊音看出了苏小阳的心思，说道：“大家都知道你喜欢他，你的行动也说明你喜欢他，可为什么你就是不敢承认呢？”苏小阳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长得高的，有知识，不需要太帅，关键是要会打篮球，我喜欢看男生在篮球场上飞奔的样子。他穿着白T恤，蓝色牛仔裤，一双运动鞋，笑起来就像阳光照在身上般温暖。不管在哪儿，他都能看见我，给我最灿烂的笑容。”白柊音惊呆了，说道：“小阳，你说的这种人存在吗？”苏小阳说：“我也不知道啊。”白柊音说：“其实狄一衡也很好啊。”苏小阳瘪瘪嘴说：“他除了穿着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长得高、有温暖的笑容外，他会打篮球吗？他学习好吗？他会在每个角落找到我吗？”白柊音说：“可以，他没近视。他这些还不够吗？”苏小阳抿着嘴笑道：“不够不够，我喜欢的人会永远在我身边，会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除了我，他谁也不会喜欢。”白柊音拍了拍苏小阳的肩膀说道：“小阳，我发现你有点早熟啊。”苏小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愣了几秒钟后说：“可能是吧。”白柊音说：“走吧，说了这么多，要查宿舍了。”说完后，两人拎着小桶回宿舍了。

    熄灯后，苏小阳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侧身就想起大家捉弄她的样子。她坐了起来，小声问道：“大家都睡了吗？”大家都纷纷说自己没睡。苏小阳说：“昨晚你们录音的事我全知道了。”大家都感到不安，没有说话。这时苏小阳说：“你们居然把录音给了狄一衡听，现在拿来给我听一下，我都忘记我自己说了什么。”张笈恩弱弱地说：“他听完后就被我删了。”宓苜心里急了起来，“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她会不会怪我？”苏小阳说：“你们早点睡吧。”宿舍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这一夜，苏小阳都没睡着，她在想：“狄一衡听到这些话会不会觉得我不知羞耻，他会不会就不理我了。”苏小阳很害怕，害怕着害怕着就睡着了。

    狄一衡躺在床上，想起录音里苏小阳说的话，仿佛苏小阳就在他面前。她微笑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他闻闻了自己的手，玉兰香的味道，他觉得好闻极了。他想，他从此再也离不开这种香味了吧。

    夜很静很静，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心声。苏小阳和狄一衡在梦里都见到了洁白茂盛的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