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为例,人口不过三万,竟有大小庙宇五十二座,僧尼不下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说,每二十人中,一人为僧。其中青壮年男子尤多,因为凡出家为僧便可免服兵役。况且,成为僧人便不能随意生育,更不利于繁衍人口。”
“其害之
压经济。汉书有云,‘一男不耕,或受之饥;。。。。。受之寒’,僧尼不事生产,依靠布施,大夏之时,仓縻丰足,民有余钱。并无大碍,如今的情势,农耕之家自己尚且衣食不周,僧尼如此之多,已然成为社稷之重累。”
“其害之三,危害风化。往常都说佛家向善,然而近世以来,因为世道乱离寻求庇佑、或是干脆逃避兵役,不愿耕织之闲人无赖,随便剃个头便算入了佛门,佛法不通,经文不读,偷窃**之事却一样不少,败坏风俗,诚为可恨。”
“其害之四,眼下最直接也最严重的!信众盲目,毁钱铸佛,导致市面上铜钱大量减少,银铜兑换之下,国库财政,因此无形中消迩三分之一乃至一半!此害不除,社稷危矣!”
万素飞说着,不知怎得越来越激昂,甚至一拍冒充桌子的马鞍,站起来了,但随即发现过于失态,红了脸,又讪讪坐下。
江轩看着,有点懵。
他的能力,是把看到的一切严谨记下,而万素飞,能把这些具体的东西抽象成一针见血的总结,而他并不觉得她朗读时那激昂状态可笑,反而是似乎感到自己被带离这间草屋,直往金殿朝堂之上。
如果她是男子,大约是比周荣还要霸道的帝王吧。
“怎么样?写得清楚吗?”万素飞看他不说话,补问了一句。
“哦”江轩这才缓过神来,道“很清楚,可这些都是问题,你可有解决方法?”
万素飞咬着嘴唇沉默一会,就在江轩快要以为她无法回答的时候,轻而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有!”
“哦?”“灭佛”依然是简短的两个字,代表的意义却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一贯平静的江轩甚至吓得跳起来了。
“不,准确点说,应该叫做‘限佛’”万素飞咬咬嘴唇,淡定修饰了自己的用词“限制佛寺对人口与资源不断扩大的占用。一方面,限制人民随意出家,可以设定标准,例如不能诵经文五卷者不得为僧,对在寺僧尼也进行严格考核,将不是真心向佛的勒令还俗;另一方面,限制民间私建庙宇私铸铜像,各地除主要寺院可保留外,将大部分私建之小庙、佛像予以拆毁,退还耕地,收集铜材,国家予以重新铸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江轩大惊打断,不同于平时的慢语温言,而是连珠箭一样说出一大串话“这是说着玩的吗!佛教自汉代传入,源远流长,根深蒂固,那些民众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你这样做,就算是只是限制,也逃不掉一个谤佛的名声;而且让那些已经游手好闲的人再去耕作参军,他们必然恨你;豪门之中,也有跟佛寺利益勾连,你提出这议案,不啻为得罪于天下!退一万步讲,就算在当世安然无恙,后世也会如同‘三武灭佛’般,留下骂名的!”
万素飞微笑着等他一口气说完,才开了口,表情温和而坚定“你说这些,我自然都想过,不过目前时势,似乎别无选择了。”
“其实这个根本问题不在佛教,而在社稷”她继续娓娓道来“好比说一个人,衣食丰足,生活安泰,去喜欢一些音乐、犬马这些东西自然是锦上添花的,可若那人三餐不继,妻儿不保,把钱全花在那些东西上,人身不就要饿死了么。大夏之时,是第一种情况,而现在,显然是第二种。”
“可是宗教这个东西跟音乐犬马又有不同,人们越是困苦,越想要依赖它。而因为上面我总结的那些弊端,如今人民越是盲目崇信佛法,社会受到的伤害越大,生活的困苦越会加剧。如此,变成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不得已的,国家需要采取一个政治行为,截断这个循环。这个行为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一帖猛药。你说佛教源远流长,只能打压一段,不可能连根拔除,我同意,而且我并未想要那么做,只要限制它到不妨碍社会经济的程度就行了。”
万素飞顿了顿,绽放一朵苦笑“至于难易程度,我也有预料,很早前我读‘南朝四百八十寺’,便有这个想法,就是觉得太可怕,一直对谁也没提过。可如今事情已经变得迫在眉睫,由不得我去想它难易,只好做了再说了。”
她拿过江轩手中的最后一本记录,突然深深叹口气,曾经,是想把限佛作为第三步计划提出给曲念瑶的。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如果当时提出,以时间地点条件看,想必也不能成功,没想到,有一天终于要自己来实行了。
而这一步会带给她什么呢?万素飞摇摇头,只知道,绝对不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