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多谢那么,本宫今天晚上就和王上商量此事。”
当天晚上,闵妃在寝宫向高宗说:“王上!大清国分明是阴谋策划利用大院府大监赶走我们。不论是大院君摄政,或是金玉均一派开化党执政,如果再次出现"壬午兵乱"或者"甲申政变"的情况,王上和臣妾何以保命啊?”
高宗哪里听得“壬午兵乱”和“甲申政变”尤其是后者,高宗倍受惊吓,几有性命之虞,不堪回首。忙迭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为了对抗大清国的阴谋,我们只有与俄国联手一途了。俄国已经答应,只要王上向韦伯公使送一封请求保护的亲笔信函,就一定帮我们到底。请王上明天就送出这封亲笔信函吧。”
高宗疑惑道:“送亲笔信函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是,只要一封信俄国就会帮我们吗?”
“王上不用担心,俄国公使韦伯的夫人已向臣妾转达了俄国的意向,有了可靠的口头约定,王上只要送亲笔信函就可以了。”
为保命计,闵妃无暇顾及以高宗的名义送诏书给俄国,将会对国家的命运造成多大的影响,也没时间和朝廷大臣们商议了。高宗自然对闵妃言听计从,不知道哪天就会天下大乱,慌得连种规矩都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便召来都承旨,命令他拟写正式文书“朝鲜向俄国公使请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送予俄国公使。
都承旨迟迟不敢动笔,劝谏道:“启禀王上,这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臣认为应当与朝廷大臣们开会之后再决定。”
都承旨话音刚落,在一旁的闵妃就面带怒气大声斥责起来:“都承旨大人,你想抗旨不遵命吗?你应该无条件接旨,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都承旨但求无事,哪敢死谏,慌忙跪拜:“臣惶恐。娘娘,臣接旨!”
都承旨写好诏书,高宗派人火速送到俄国公馆。
公使韦伯接到高宗“请求成为保护国”的亲笔信函,大为高兴,立即与俄国政府联络,建议尽速与朝鲜缔结秘密协定。
此事飞快地传出宫中,闵氏家族的统帅闵泳翊听到这件事,急忙入宫,向闵妃禀报:“启禀娘娘,听说王上送亲笔信函给俄国公使,请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这是真的吗?”
“是本宫请王上这么做的。”
“啊!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
“回禀娘娘,一个国家成为另一个国家的保护国的话,实际上就和附庸国一样,这怎么不是大事呢?”
“你不用瞎担心,我们的约定是,只有在我国发生动乱的时候,俄国才有责任帮助我们。就这样的华,怎么能变成俄国的附庸国呢?”
完全不了解国际关系的闵妃,照自己所想,把跟俄国的关系解释得如此简单,闵泳翊为之气结:“启禀娘娘,国际间的协定可并非如此简单无论如何,请务必取消这件事吧!”
“取消,为什么要取消?大清国的袁世凯、李鸿章心怀诡计,想要利用大院君,将我们闵氏家族连根消灭,难道我们就不想任何对策,静静的等着灭亡吗?纵使国家成为俄国的附庸国,也不能让大院君再次抬头!”
“娘娘,可是俗话说投鼠忌器呀!如今局势如此复杂,稍有不慎就招致祸端,请娘娘三思呀!”
“不用再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大院君和开化党东山再起,爱卿,退下吧!”
闵泳翊被迫离开王宫,但是他非常忧心朝鲜的未来,一旦朝鲜与俄国缔结协定,就变成俄国的附属国了。思前想后,如果要事前阻止这件事,似乎只有借用大清国的力量,于是,闵泳翊下定决心去找袁世凯,告诉他这个秘密。
袁世凯得知这个惊人的秘密,大为愤怒,立刻向国内的李鸿章紧急报告:“朝鲜国王偷偷的给俄国公使递送了国书,要求成为俄国的保护国。这种秘密协定一旦得逞,朝鲜势必会被俄国夺走,而我们就会被赶出这块土地。所以,请应尽速出动军队,动用武力让他们无法缔结秘密协定。发生这种事件,完全是由于朝鲜国王昏昧,全赖王后闵氏发号施令,所以,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昏君,拥立大院君的长孙李骏勇为王,让大院君掌管一切政事,这样做方为上策。”
袁世凯紧急向国内致电之后,立刻叫来领议政沈舜泽与外务大臣书吏徐相宇,质问他们:“听说贵国国王送国书给俄国,要求成为保护国,这是真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
“领议政大人连这么重大的国事都不知道,这像话吗?”
“王上做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做臣子的不知道国王的所做所为,实在不成体统。但是,请你转告朝鲜国王,贵国如果想要和俄国联手,我大清就会动员军队,废王废后,国王可以换成别人来做!你们清楚了么?”
外务大臣徐相宇大为恐慌,哀怨的向袁世凯说:“所有的事都由我来负责处理,请不要提废位的事。”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提了,你要负责好好处理。”
这件事情闹大了,稍出差错,在朝鲜的土地上就会爆发中俄战争。责任重大,徐相宇担当不起,慌忙入宫,向高宗与闵妃禀报袁世凯的话。
只要提到废王、废后,就触到了闵妃的痛处,闵妃吓出一身冷汗。袁世凯带兵打入王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的话,连接受俄国保护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夕之间就被赶出王后的位子,与俄国订定秘密协定还有什么用?闵妃一时感情用事,完全无视大清国的存在,欲与俄国联手,现在也开始后悔了。
终于,闵妃嗫嚅地问道:“这件事情况有这么糟糕?”
“启禀娘娘,袁世凯原本就是个个性极端的人,要是被激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才是令人担心的。”
闵妃陷入沉默之中,突然开口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先灭掉眼前的火再说。而今之计,必须迎合袁世凯的胃口。爱卿现在就去找袁世凯,跟他说王上送给俄国公使的国书,是奸臣伪造的。”
“臣惶恐。这个国书分明是王上拟定的国书,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这只是谎称而已,以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这样做了,不是吗?”
“纵使谎称如此,袁世凯会接受这样的说法么?”
“不管是怎样的谎话,袁世凯一定会接受的。徐大人不必多言,现在就去找袁世凯,传达本宫的话。”
外务大臣徐相宇满头雾水望着闵妃,闵妃微笑着说道:“说国书是假的,袁世凯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是,如果我们坚持国书是假的,就表明已经放弃与俄国缔结秘约的意思,袁世凯会明白的。你听懂本宫的话了吧?”
“是娘娘,臣现在才听明白。臣立刻去找袁世凯,传达娘娘的话。”
徐相宇对闵妃的手腕非常感叹,立即向袁世凯转达了闵妃的话。袁世凯听完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样的啊,竟然有人敢伪造国书,国王和王后可要当心啊!既然是一场误会,就不必计较了吧。”
正如闵妃所料,袁世凯明知这种理由荒谬得很,也假装相信了。
徐相宇回来报告之后,闵妃又授意:“你现在去找俄国公使韦伯,跟他说这个国书是奸臣伪造的。就把责任推给递送国书的蔡玄植身上吧,以将他处斩作为交代。”
这种做法虽然恶毒,但却是非常谨慎的策略。徐相宇虽有些尴尬,也只有去找俄国公使韦伯,转达王后的意思。
但是韦伯公使对徐相宇的话一笑置之:“国书是假的?这是什么话?国书上清清楚楚盖着朝鲜国王的玉玺,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这是奸臣们偷出玉玺自行盖印,偷玉玺的蔡玄植已经缉捕归案了。”
韦伯将头摇成波浪鼓:
“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相信这国书是假的。定是大清国的袁世凯追究起这件事,所以你们不得不演这一场戏。但是,我已将这件事详详细细的向我国报告,我们会对大清国和你们的阴谋追究到底的!”
虽然俄国公使韦伯的态度强硬,俄国当时的确希望加强对朝鲜的影响,以对抗英国占据巨文岛所形成的局势。但是,要俄国考虑道要派兵“保护”朝鲜,就必然会促使中国与英国结成反对俄国的同盟,俄国政府绝不会选择这条与中英两国作战的危险的道路。从俄国利益考虑,俄国政府倒属意于争取清政府的谅解和协助,促使英国自巨文岛撤退。事实正是如此,当中国官员向俄国外交部询问密函一事时,俄国外交部即表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同意日后如韦伯将朝鲜请求保护的密函送来,即作废纸。
在国内,由于袁世凯的诘问和恫吓,闵妃不得不以密函系小人伪造为托辞,并申明密函作废,在形式逮捕了“策划者”赵尊斗、金加进、金学愚、金让默等四人,以国书伪造罪名,处以流放。
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难看出袁世凯对朝鲜宫廷的骄横,无怪乎当时其被西方文人称为“拥有实权的下级”袁世凯在朝鲜的作为,不但执行了清政府对朝鲜的积极控制政策,而且遇到事情往往断然措置,把对朝鲜的干涉更向前推进一步。
在巨文岛事件之后,和朝鲜订有通商条约的国家,美国、英国、法国、俄国、德国、意大利等,纷纷要求朝鲜政府派遣公使。这些国家在朝鲜都有常驻使臣,而朝鲜只往日本派设了公使。美国人丹尼和墨理贤不断鼓动闵氏政府—这两个人本是李鸿章推荐给朝鲜代替穆麟德的,原意是希望他们在朝鲜替中国效劳,但他们的态度却正好相反,执行有利于美日侵略的政策,致力于促使朝鲜结托欧美,摆脱中国的羁绊—遂决定向西洋各国派遣使臣。首先任命朴正扬为驻美公使,李完勇为参事官,出使美国。
由于派使之前没有和中国预商,大清国随即下谕通知袁世凯,指明朝鲜派使西国,必须先行请示,等待批准后才能成行。袁世凯奉旨,严厉地责备朝鲜政府,在宫廷之中,对高宗大声抗议:
“贵国是大清国的属国,贵国要派使臣到外国去的话,应该要先得到我的许可。但是贵国置若罔闻,不经许可就擅派使臣遣美,这真的是对我大清国的大大不敬!”
高宗听了袁世凯的话,心中害怕。但是袁世凯的暴行传开之后,遭到了驻朝外国使臣们的一致非难,美国人丹尼尤其愤慨,在拜见高宗时提出谏言:
“派遣公使到外国,这是被国际公法承认的,如果连袁世凯这样一个官员都可以左右,就太荒谬了。”
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闵氏政府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大清国怕洋人,我国派使联络洋人,大清国便会怕我。如此一来,闵妃和高宗表面上同袁世凯虚与委蛇,实际上派使行动仍在进行。
这件事也让大清国十分恼火,觉得“上国”的尊严受损,袁世凯自然不断加以阻挠,后来派遣到美国的使臣返国,袁世凯又蛮横的胁迫闵氏政府严惩。僵持了一段时间。朝鲜方面拗不过袁世凯的固执,只有将该使臣免职,但后来又复起用,派使赴欧洲在袁世凯的干预下也始终未能实现。
袁世凯不但干涉朝鲜外交,而对朝鲜电讯、关税行政和贷款各方面也全力控制,俨然一位监国大臣。
在电讯方面,为了控制朝鲜局势,朝鲜的任何消息能迅速传到清国,大清国与日本展开了争夺朝鲜电讯权利的争斗。斗争的结果是大清国胜利,日本政府惨败。作为清政府的代表者,袁世凯把持朝鲜的电政及用人,独断专横,逐渐引起闵氏政府不满,几次要求线路换由朝鲜人管理,袁世凯都以违反合同规定而加以拒绝。
在朝鲜对外贷款及关税行政方面,袁世凯一点也不放松,凡事必定干预。屡次阻止朝鲜政府借外债的活动,由大清国向朝鲜借贷,以此保持海关行政权,巩固中朝宗藩关系。袁世凯把持着朝鲜海关,控制了朝鲜政府财政的主要来源。
袁世凯对朝鲜内政的干预面面俱到,更在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尽早把闵妃赶下王后的位子,将政权移转给亲清的大院君。在成功阻止了闵妃和俄国的联系之后,袁世凯派了一员心腹部下,向大院君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大院君并没有认可袁世凯的提议。此时的大院君对重新执政依然野心炽炽,看着诸闵将国家败坏,他心急如焚。但是大院君很清醒,在闵妃的经营下,闵氏家族的势力已经十分强大,此时他还没有信心打败诸闵。同时,由于自己的心腹在他刚刚归国之际,遭到了彻底的清洗,他只有依靠袁世凯才能重出政治舞台,而这一点,正是大院君最不愿意做的。
袁世凯在朝鲜的所为使得朝鲜百姓对其怨声不小,日本也对袁世凯的横行霸道感到不满,正在寻找反击的机会。现在如果冒冒失失的依靠袁世凯重出政坛的话,不是踩在沙堆向上爬么?于是,大院君离开了云岘宫,到麻浦别墅的雅素亭消闲,每天看书作画,在看似悠闲的生活中,等待再起的机会。
面对大清国想要通过袁世凯全面控制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比任何国家都有野心的日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对此,日本任命右翼强硬派首脑大石正己为公使出使朝鲜,事事与袁世凯采取对抗的立场,清日两国在已经处于正面冲突的局面下了。
袁世凯在朝鲜的种种作为,都以加强中朝宗藩关系为主,逐步走向积极干涉的道路,其结果不可避免的造成朝鲜的离心倾向。由于袁世凯作派骄横专断,盛气凌人,对宫廷之中也不尊敬,在内外事务方面,比较重要事务没有事先得到他的允许,政府就很难实行,已俨然成为朝鲜的“太上皇”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刺激了朝鲜人民的民族情绪,使闵氏政府倾向外国之心更甚。
碍于时局,闵妃等人在袁世凯的高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但内心对这个“太上皇”却越来越憎恶,想要摆脱中国独立自主的愿望日增月长。袁世凯虽知朝鲜有离心的倾向,但总相信凭他的权谋智术足以控制朝鲜。直到中日甲午战争时,袁世凯凄凉的从朝鲜撤退,他才发现,他在朝鲜种下了多深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