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已经记不清了。此刻他的手的颤抖的,眼中微微有水光晃动。他想要触碰下那久违的大门,可惜手伸到一半,那扇重逾千斤的大门自己从内打开了。
首先映入他视线的,便是晕黄的密室内孤零零跪坐在蒲团,面对佛像的佝偻身影,那似乎半只脚都快踏入坟地的身影,在这老和尚的眼中却是擎天一般的至高存在。没错,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至始至终都相信,在这凡间真正成为仙人的存在,唯有眼前这位,只有他,才是这凡人世界中的至高神砥!
即使是中原四大门派之首的掌门,这个历来唯有破虚期中后期的老变态才能登上的宝座,在眼前这佝偻身影的老者眼中,也是一处一文不值的椅子罢了。金袍袈裟和尚满含热泪对着那道身影恭敬跪拜,甚是庄重。佛像前的那佝偻身影轻微的咳嗽几声,像体力不济的病老头,然后抬头望向了佛像,声音微弱道:“戒虑,神卜坛可有什么告示?”
被称为戒虑的这位老和尚恭敬的抬起上半身,却不敢起身,忙道:“老祖,神卜坛召下神示:‘九珠连,天狼现。必使九州祸乱,天下告危。此间必有神女之体出,月合霜落。而后七星临九州,妖月初现,神魔下界。则千年神谕,将末世而降。’老祖,神示的很清楚,九珠就意味着九串千佛珠,但如今宗内只有七串千佛珠,其余两串千佛珠中,一串被本宗叛徒偷走,至今下落未明。而另一串则在百年前遗落俗世,敢问老祖,九珠不齐,该如何是好。”
戒虑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不住的颤抖。千佛珠被门内叛徒偷走一串,乃是重关本宗密谋无数光阴岁月的大事件,早先老祖便得知了这消息,因老祖脾性难测,且佛珠遗落又跟戒虑这身为臧宗住持的逃脱不了干系,若是老祖因此恼怒的话,只怕自己稍刻就成了一堆粉屑。但出奇的是,戒虑并未听到佝偻和尚有何动静,密室内的气氛沉蕴了半天,佝偻和尚才神色微弱的道:“该出现,届时自然会出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就依照古书上的进行准备即刻,还有,千佛洞内的事宜,可是准备妥当了?”
“老祖放心,除了千佛珠,一切准备妥当了。”
“嗯,你好生准备。若是失败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好了,戒虑,你先下去吧,可别让那远来之客久候了。”
戒虑擦去了额上的细汗,紧紧贴在地上,毕恭毕敬道:“是,我定不会让老祖失望!”
臧宗前院。
这一路上,自打从罗汉楼出来的墨如轩,便不断将目光落在厉邪身上,停留数秒却又移开。墨如轩心中暗笑,明面上却是微笑不语。但目光中的笑意,却是被厉邪敏锐的捕捉到了。厉邪仅是微蹙了眉,瞧了墨如轩一眼,便不多什么,好似天塌下来,也与他毫不相干一样。
一个时辰后,二人才从饭堂所在的院落走出。要这臧宗的斋饭,倒还有几分佛门的样子,除了几碗干饭,几碟竹笋青菜样式的素菜,一丝有肉味的菜式都没有。虽然吃的有些不适应,但应付腹中饥饿,倒也足矣。
此次墨如轩臧宗之行,除了见长世面体察世俗生活外,终归还是没忘前来臧宗的真正目的。但臧宗内此刻满是人海,几乎无从下手,要是他随便抓来一个和尚问,若是漏了风声,总是不好的。
所以,以现在墨如轩出于被动的局势看来,要想找个突破口探入千佛洞,自然难度极大。但他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墨如轩打定这样的想法,便心中已有了对策,至于这对策能不能奏效,可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墨如轩脑中千思百虑,正仔细将心中对策一一算清步骤,确保无一缺漏的时候,二人便不知不觉穿过了玉桥。这玉桥下,流水溪涧般清美的水流从桥洞下淌过,将一条紫纱裙间云带带去了溪水尽头。
溪水的前端似乎微有人声,这声音不大,但落在修为敏锐力不错的二人耳中却是似有所觉,很快的,墨如轩便从庞大的对策运筹中醒悟过来,与厉邪对视一眼,纷纷望向了溪水的上游…
但二人望去的一刻,未见其人,便是一声极为响亮的巴掌声,从那里怦然响起。
注1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语出明人陈继儒《窗幽记》幽记卷一集醒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