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训练,每天都是寝室球场食堂三一线地运动,现在又多两样,商场,再加上雯雯的租住的房子前。有时姑娘扑闪闪的大眼睛瞟瞟他,满怀期冀地等他几句热乎话,他搜肠刮肚半天,就能憋出一句,“罢了我们去吃什么?”恨得雯雯牙痒痒。这个死木头桩子,除了吃穿和足球,就不能别的?
那年联赛结束,山西队降入乙级,俱乐部讨要来一些钱,好歹把上半年的工资给大家补上一些,向冉就张罗着要给雯雯买件好衣服。前些日子,他瞧见队友的女朋友穿着件女式皮衣,她身材和雯雯差不多,向冉就起心要给雯雯买一件,一问价格,他的心就凉了,即便是队友的女友找人帮忙拿内部价,也要两千多块。他哪里去寻这么多钱呢?现在好了,上半年工资一发下来,他手里有三四千块,买件衣服绰绰有余。
可雯雯不愿意。
“我有衣服穿,再买那劳什子东西做什么?”雯雯低着头道,“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以后能派大用场。”都快半年了,俩人的关系就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是谈朋友吧,向冉这个木头一句让人暖心的情话也没过,可不是搞对象吧,两人的关系又太近了……
“派大用场?”向冉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算大用场。他磨菇半天好话尽,雯雯就是不要,末了还一句,“我有男朋友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哩,教人看见不好。”
男朋友?向冉的头再一次嗡嗡做响,等他醒过神来,大街上人来人往,再寻不到雯雯的背影。她得把话给自己清楚,什么叫“我有男朋友哩”?她有男朋友了,那自己算怎么一回事?他一上午一下午把太原市里雯雯能去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到底也没找到姑娘。最后他去了雯雯的二姨家,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雯雯的事了,央求两位长辈帮自己出个主意。
两个长辈听得目瞪口呆,雯雯比向冉可大着两三岁哩,怎么向冉就眼巴巴地看上自己的外甥女?待反应过来,老两口又是喜得嘴都合不上,一个是丈夫的爱徒,一个是妻子的近亲,他俩人要是能走到一块儿,那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的好事啊。
“那你还不快去找雯雯,和她清楚!你在我这里呆着有个狗屁用处?”师傅拍着大腿替向冉着急。
这还用吗?自己在雯雯身上下的工夫,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可她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还去什么?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这事怪不怪,这半年多自己差不多天天和她在一起,怎么就冷不丁地她就冒出个男朋友来?按,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啊。
“有男朋友也不怕,有师傅师母给你做主哩。”心爱的徒弟受这窝囊气,师傅一张老脸胀得紫红,很不满意地瞅了老伴一眼。看吧,这就是你们卢家的好闺女!
师母毕竟要比心中没几道坎的师傅细心得多,雯雯虽然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但是这几年来一直在自己身边,和亲闺女也差不多,脾气秉性再清楚不过,再也不会做出这脚踩两只船的事。她只打问了几句,就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笑道:“她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哟!这是气你个木头疙瘩啦。没见过你这样谈朋友搞对象的,在一块儿半年多,连个至诚话都给姑娘一声。她这是教你句话啊。”
向冉抓耳挠腮,再没明白师母的意思。
师傅毕竟是过来人,就笑得呵呵地,扯着向冉就望门外推,一头道:“还不滚去给雯雯?”
“什么?”
师傅一脚把他踢出门,笑骂道:“就你心里想她爱她。狗日的死东西,这些还要我来教你?”和他一同站在门边的师母笑眯眯地楞老伴一眼,撇撇嘴道,“当年是谁教你来和我的?”
从房东那里,向冉打听到雯雯已经回来了,可任他怎么,姑娘就是不肯开门,无可奈何的向冉就象只没头苍蝇般,在楼前的院坝里滴溜溜乱转。这是个老单位的老宿舍区,一栋带拐角的大楼住着几十户人家,就一个大门,房东夹着支烟,蹲在楼门口瞧热闹,见熟人来问自己蹲这里干什么,就如此这般辟一番,听者个个掩口一笑,都笑眯眯地看向冉。谁都年轻过,谁都有过那么一两段火一样炽热的记忆,他们能体谅向冉这只热锅上煎熬的蚂蚁。有人甚至想过去帮向冉出主意。
心里慌得没边没沿的向冉最终把心一横,就站在楼下,冲着二楼大声喊起来。
“雯雯!我爱你!嫁给我吧!”
向冉被脸羞臊得通红的雯雯扯进楼。两三个瞧热闹的青年嗷嗷叫着,噼里啪啦地鼓掌……
和雯雯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向冉就越发感受到她的好,对自己那是没的,对自己的朋友也好,球队刚解散那会儿,几个家不在太原的伙伴天天聚在自己和雯雯租的房子里借酒浇愁,几个大男人醉得偏偏倒倒,每回都是她收拾那一塌糊涂的饭桌,还有那吐得一塌糊涂的厕所,要是做什么好吃食,还赶着自己去叫队友一块来吃喝。雯雯知道自己心里窝火烦闷,除过上班时间,事事都挖空心思顺自己的心意,更不用在床上的夫妻生活,也能让向冉感到心满意足。
向冉知道,雯雯一直想让自己和她一块回趟三门峡老家,让她父母也见见自己这个女婿。只是他一直没寻到个正经职业,实在是不好意思和雯雯一起回三门峡去见她的父母。雯雯嘴上不什么,可向冉也知道,这事在她心里是一件大事。可他现在怎么去?他身上没钱啊,补发的工资和遣散费,早就扔在寻找新球队的路上了,现在每月的房租每天的伙食,都是靠雯雯的工资,他一个大男人,窝囊到这份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很后悔,时候要是多读书混个高中文凭,凭他这副身板也能找一个将就过得去的工作,可那时他的文化课……有时他都想去火车站寻个扛包的活,那工作虽然辛苦,也被人瞧不起,可总比现在这样靠自己女人养活着强。
对,就去火车站扛包,前两天的报纸上还那里缺人哩。管别人瞧得起瞧不起,眼下他向冉还顾得上这些?再,那活就是累罢了,又不是什么下贱营生。
晚上在被窝里,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雯雯,心爱的姑娘用两条圆润的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头就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半晌没出声。
“我明天就去火车站看看,要是合适……”黑暗中只有香烟头那一闪一闪的红光。自从队伍散了,向冉也染上这嗜好,他也知道这不好,可就是戒不掉。心情烦闷时抽上一支,确实也能松快不少。
他觉得胸膛上有一丝水渍,凉飕飕的,他不敢去摸,雯雯在哭哩。他无声地叹口气。
“我二姨夫不是,他要帮你想办法吗?”半晌,雯雯趴在他身上,抬起头来问道,借着窗外黯淡的路灯光,向冉能看见她眼角一闪一闪的泪涟。
“那是他的好听话,他能有什么折?现在这情形你还能不知道?上次去西安找到人家俱乐部,一听是山西队的人,人家差没把我们轰出来。三年三大步,甲A甲B乙级再解散,谁敢要这样一个熊势队的人啊?再有能耐也不行。我们队以前的任全海,在这里时,把他能的……走路都是横的!现在在天津队,屁也不是,连个替补也踢不上。”
“你哩?再不想踢球了?”
……
向冉无言以对。要不想踢球那是假话,再他就不想踢,雯雯也不会信。“眼下这情形,想踢也没地方要我啊。我还是先去找个工作干着,别的事情慢慢。”
雯雯翻个身,目光幽幽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半晌道:“要不,你去南方试试。我平时听你们,南方的足球队都有钱,也缺人,你们怎么不去试试?”
“南方不熟悉啊,也没个熟人引介。我这样一头撞进去,人家认识我是谁?”向冉咂咂嘴,叹息道,“再,跑南方花销大,我们哪里去寻出门的钱?”
“你要是敢出去跑跑,这钱我有。”雯雯瞧瞧一脸愕然的向冉,咬着嘴唇,隔了很久才又道,“我还存着三千多块,就都给你,你去南方那些地方走走,不定就能找下一个踢球的地方。”着着,雯雯突然哭起来,“你要是找着地方,可不能忘了我……”
向冉一把搂住她光生生的身子,在她头上脸上脖颈上大口大口地亲吻着,任凭泪水在自己脸上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