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阴霾的冬雨天,雨就象雾一样随着凛冽的北风激荡,冷飕飕地直望人脸上扑怀里钻。钱顺叼着烟,把自己的大衣裹得更紧,急急地走进地质勘探大队的宿舍区。守门的大爷现在再也不会象最早他陪欧阳东来看房子时那样,防贼似的反复盘问。
欧阳东相中的房子,和桐县公园也就隔着两道高高的围墙和一条窄窄的巷,幺妹子那套在四楼,舅舅和舅妈住二楼。本来欧阳东还要把三楼那套房子也写在幺妹子的名下,但是全家人都反对,连舅妈都觉得欧阳东这样做实在太过分——这教欧阳东很意外,最后舅舅一家逼着欧阳东把那套房子记在自己名下。“东,你踢球是能挣不少钱,但是总有一天不能踢了。”那晚上舅舅语重心长地对他,“你在这里有套房子,无论以后怎么样,至少你有个窝吧,再去哪里闯荡心里都不怕。再不济,回老家也有个容身地方。”
现在一家人都住在二楼舅舅的房间里,除了一些炊具和锅碗瓢盆,就只有三张床,那两套房子正在装修,等把它们装饰一新,再来装这一套。装修队也是钱顺介绍的,老板正是他的舅子。至少到现在为止,欧阳东对进度和质量都还满意。钱顺也很满意,他老婆再也不在他面前一口一个“没出息”“没本事”地摔盆打碗指桑骂槐了。
钱顺先去楼上装修中的那两套房里转了一圈,除去几个工人再没别人,便下楼来直接拉开二楼虚掩的门,他现在和欧阳东一家人厮混得很熟络。见房里就欧阳东一人,便自顾自拉了一张竹椅子坐下,“那群家伙手脚挺快啊,我瞅着你楼上两间房都要装修好了。”他接过欧阳东给他泡的茶,也不喝,就捧在手里取暖,乐呵呵地道,“舅舅他们哩?我才在楼上转,可没瞧见人。”为了显得熟悉,他早就随欧阳东一起喊那两位老辈人舅舅舅妈,“还有红英妹子哩?”红英就是幺妹子,她去买菜了,一家人和几个工人的伙食都是她和她妈在做。
见他问,欧阳东就道,“就是快要装完那两套,你舅子引我舅他们去看家具。虽然柜子什么的自己做,不过床呀电器什么的总得去买。他们来县城后也没怎么逛悠过。我是懒得动了,天天陪你舅子跑前跑后看材料价钱,腿都跑细了。”钱顺就笑,“你那是非去不可,我只保证他装修的质量,别的我可不保证。他要是和那些卖材料的勾搭着多吃钱——我可早就过了,不干我事。”欧阳东脸上也挂出一抹笑容,不过那笑容一闪既过,只是望着窗外乌沉沉的云层发怔,黑黑的两颗眼珠就象挂着一层冰。
钱顺几乎隔天就望这里跑一趟,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欧阳东这人好相处,又好话,再他舅妈和红英做饭的手艺真正是好,他跑来跑去的,也为了能蹭上一顿好伙食。“我看你这几天都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连买房子带买铺面,现在装修钱不凑手?”他凝视着欧阳东,“没关系的,就拖上个把月也没什么。你要不好开口,我去和我舅子。”欧阳东摇摇头,他焦愁的倒不是钱,九园晋级成功,前后给他发了四十七万,现在银行帐上还有十八万多,这还是把三套房子装修费都刨开后剩下的钱。就或是买家具电器要用,再有五六万也尽够用了。就这样,他舅舅和舅妈已经一个劲地他花钱花得太多了。欧阳东也没理会他们的数落,十年养育之恩,能用钱能衡量么?如果不是舅舅当初一力坚持让他读书,砸锅卖铁帮扶他走出大山去上大学,他能有今天?只要能教老两口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花再多的钱他都乐意。
长长叹口气,欧阳东看着钱顺道:“我还是年青了,好多事情考虑不得那么周全。”钱顺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他要是都“年青,好多事情考虑不周全”,那自己算什么?他还真没见过欧阳东这一号人,话做事处处都给人留个地步。教自己帮着买房子时,有同行直接给他打电话,要便宜卖给他,他楞是没理会,只这事早就委托给钱顺处理;装修房子时,钱顺便推荐自己的舅子来接这生意,欧阳东想也没怎么想就答应,只要求价钱要合理、质量一定要保证。其实钱顺也就那么顺口一,他舅子那会子还在一个装饰工程公司做个工头,从来没自己出来单干过。
“是啥事?不定我能帮上忙。”
欧阳东又叹气:“我买的那间铺面,现在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幺妹子没读过书,字也不识几个……”这钱顺也知道。大山里姑娘识字的少,儿娃子读完学的都没几个,谁家能寻出那读书的钱啊?能一年到头苞谷土豆腌菜管饱就很不错了,还敢想读书那美事?其实这事放以前也不算什么,明年幺妹子虚岁就有十八,在大山里这可是开始婆家的年龄,托媒婆寻一好人户嫁过去或者招赘进来,还关识字不识字狗屁事。可现在不一样,欧阳东是铁了心要让舅舅一家走出大山,象个城里人一样体体面面地过上安生日子,她不识字,事情就麻烦起来。
“我原本打算把那店铺交给她,随便她做什么事,卖干杂百货也好,开馆子卖吃食也行,可她不识字连个帐都记不好算不清……要是再寻人手去帮她,急切间我也找不到这号放心的人。要是租出去,即便是再把我那一套房子一并租出去,一个月也就四五百元钱,在县城里生活,这钱就不够了。”着话,欧阳东就把眼睛瞧钱顺,这个孤拐脸家伙看着贼眉鼠眼的,其实人挺诚实本分,要是他愿意帮忙,欧阳东还是很放心。
钱顺当然知道欧阳东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撇下自己的房介所跑来帮忙,工钱多少是其次,主要是干着心里也不顺溜——帮人打工,再怎么也不如自己做老板悠闲自在。他假装不明白欧阳东的意思,就根烟故作沉思,好半天才道:“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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