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前,咱们快离开。”
陆宽急忙头,连声道:“对,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找郎中给许前辈治伤。来,许前辈,我搀着你走路。”
桃夭夭恼羞难平,依着xìng子定要死拼,听了陆宽的话猛地省悟,道:“许前辈伤势如何?我们赶快到市镇里找大夫救治。”
许青铉道:“往东走,迎着太阳可以避邪。”眼见红袖神态娇媚,桃夭夭却搂着她的腰,心里犯疑“这女子明明是妖类,桃贤侄怎么与其厮混?唉,峨嵋弟子总是被妖怪所累。度过此劫后,我要好好的劝劝他。”
四人相互搀携,沿林间路疾行。刚走出三五丈,只听摩尼珠牙齿咬得“咯咯”响,闷声念咒:“嗡嘛呢叭咪哞,开!开!……”手指分开有寸余,荆条随之松脱,已缩到膝盖以下。陆宽见状骇然,道:“他要出来了!快走,快走!”
众人加快脚步,走出两里远。前方树木稀疏,一条溪流潺潺横亘,岸边长着几簇翠绿的楠竹。陆宽道:“沿河边走罢,下游定有村庄。”
话音未落,竹林内有人搭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峨嵋弟子到处耀武扬威,cāo你nǎinǎi的,也有穷途末路的时候。”地皮轰然巨震,几十根竹子齐根而断,横空飞过河,“噼里啪啦”的掉落对岸。
河边现出大片空地,中间坐着位僧侣,装束式样和摩尼珠相似,而肤sè雪白,袖袍宽大鼓胀,周身衣物异常干净,几乎到了纤尘不染的地步。
桃夭夭料想来者不善,喝问道:“你是何人?金轮教的魔头么?”
番僧道:“老子大名萨伽多波,尊号‘如意仙法王’,金轮教殊胜佛驾前护法排名第三。”
乍闻僧侣自称“老子”,桃夭夭微微发怔,察觉番僧满嘴四川口音,猛想起灌县周天岁强抢童女,正是送给“如意仙萨伽多波法王”*残害,头道:“好啊,周天岁那狗头却是你的手下。照这样看来,白露坪失踪的女子也遭了yin辱,金轮教果然邪得可以。萨伽多波秃驴,灌县那些童女是我放走的,你要报仇尽管冲爷来吧!”
萨伽多波正眼也不瞧他,冷冷的道:“臭子算那根葱?凭你也配跟佛爷叫阵?”大袖抖开,露出身边坐着的孩儿,憨头憨脑的,竟是顽童唐多多!此刻他盘膝叠腿,表情呆滞,身子纹丝不动,活象泥塑木雕。萨伽多波以衣袖裹住其头脸,想必十分气闷,他竟不吭一声,着实大违常态。
陆宽脸sè陡变,叫道:“唐师兄!你在这里,我们找得好苦!”往前跨出半步,许青铉忙按住他的肩膀。
萨伽多波面若冰霜,道:“许青铉,脱离峨嵋派这么多年,仍能闯过我师弟的无间坛城,龟儿子当真了得。你且试试老子的金刚伏魔圈,倘若还能过关,这娃娃便交还与你。”衣袖蓦地卷起,空中白光疾闪,“刷刷刷”落下三十六根铁棍,沿空地边缘排成椭圆阵形。又取出念珠挂于胸前,只见珠子大如拳头,sè泽惨白刺眼,由十八颗婴儿头骨制成。
三十六根铁棍称作“金刚杵”,配以人骨念珠,即可摆成所谓“金刚伏魔圈”奇阵。此乃金轮教至高法术,威力巨大,实非“无间坛城”所能比拟。
陆宽喃喃道:“他是摩尼珠番僧的师兄,肯定更厉害。这回咱们再要逃脱,那真是祖宗十八辈子积德了。”桃夭夭百无忌惮,但红袖和许青铉难以行走,自己生死无所谓,总得设法让他们脱险。听了这话心中焦灼,低头思索应对之策。
自萨伽多波现身以来,许青铉便沉默不语,半闭着眼凝聚真气。等到对方摆开阵势,仰头撅唇打了个呼哨,口哨声随风传向远方,山林中回音缭绕。顷刻间,天边云雾滚涌,急速朝这边移动。就听“唧唧喳喳”啼鸣声震耳,那片“云雾”竟是由数万只鸟雀组成,黑压压的铺天盖地。前头有十余只飞鸟领路,白羽翩翩,正是许青铉驯养的那些蒙鸠。
萨伽多波冷笑道:“驭兽弟子必有神兽护身。你的神兽,就是这些扁毛畜生么?”
桃夭夭抢着道:“畜生临危不忘救主,尚知恩义;尔等丧尽天良,其实连畜生也不如!”
对答之际,群鸟已经飞临头。昨晚许青铉将真气传给蒙鸠,命其招引鸟族助战。蒙鸠有了真气便能驾驭百灵,几个时辰内聚齐了川南的野生禽鸟,率众赶来援助主人。
萨伽多波目露凶光,道:“老子先杀光瘟鸟,再超度你们归西,算不算仁义?”臂膀微抬,正要施展法术。忽然蒙鸠引吭长鸣,翘起尾巴拉出粪便,飘飘荡荡洒向番僧。其余鸟雀群起效仿,或盘旋,或俯冲,飞行中纷纷翘尾拉屎,刹那间“噗哧噗哧”怪音四起,秽气冲天,鸟屎横飞,好似打翻了王母娘娘的马桶,当空下了场瓢泼臭雨。
桃夭夭他们相距较远,并未被鸟屎淋到。两名少年既好笑又吃惊,思量这般“屎攻”虽然有趣,又怎能伤敌分毫?两人定睛观望,却见萨伽多波哇哇大叫,站起身伸手抽拔金刚杵,神sè惊慌,举动仓促,似乎对群鸟的粪便十分忌惮。
原来但凡法宝必生灵光,若遇污秽之物,灵光被污染则法宝失效,事后纵然清洗干净,也须加倍修炼才能令宝物复原。因此高手使用法宝时,必先念诵相应的口诀,以咒语加持法宝,便不怕秽物的玷污。
如意仙法王生xìng狂傲,又见许青铉身负重伤,斗法时轻敌托大,直接亮出金刚杵和白骨念珠,并未加持真言法咒,结果被抓住破绽攻了个措手不及。蒙鸠与许青铉灵犀相通,无须主人授意,自会伺机攻敌。
萨伽多波左闪右避,竭力收回金刚杵,但仍有十余根被鸟粪污染。法宝失灵无法缩,两只手没法抱住。如意仙法王手忙脚乱,活像狗熊掰玉米——捡起了这两根,又滑脱那几根,“丁零当啷”铁棍儿满地星撒。萨伽多波气极败坏,骂道:“他妈的,臭鸟,瘟鸟,老子cāo你祖宗十八代!”污言秽语滚滚而出。
自来修行者谨守“身口意”三净,而萨伽多波倒行逆施,修的是“身不净,口不净,意不净”,只重视“皮相洁净”的邪道。所以他满嘴秽语,满腔yin邪,却十分注重外表衣着的整洁。平常唯恐微尘沾衣,此刻忽而鸟屎淋头,急切间怎不方寸大乱?
桃陆二人眼瞧萨伽多波狼狈,直乐得手舞足蹈。许青铉喘息道:“快……趁……快离开此处,回峨嵋请凌波,请她救孩…...”话音渐弱,脑袋一歪昏了过去。先前他呼哨鸟群,耗光了仅存的真气,至此再也支持不住了。
陆宽用肩膀抵住,撑起他的身体,道:“先给许前辈治伤要紧。咱俩斗不过妖僧,找了帮手再来救师兄。”桃夭夭头应诺,搂着红袖的腰,半拖半抱沿河岸疾行。
约莫走出二三十步,河边乱石支棱,地势愈渐崎岖。两名少年手脚酸软,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红袖足尖磕碰石块,睁眼问道:“唔……跑这么快,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宽喘气道:“去,去峨嵋山搬救兵。”
红袖浓情未褪,唇边眼角尽是媚意,曼声道:“峨眉山有甚趣味?chūnxiao苦短,主人哥哥,不如随我同去洞房耍……”桃夭夭正没好气,几句*传入耳中,满腹怒火直冲脑门。没等红袖完,抖臂斜肩,“扑通”一下将她扔进溪流中。
溪两尺来深,山里早晨天气冷,水边结了层薄冰,落入其中寒冷彻骨。红袖被冰水激得寒毛倒竖,满腔yù念化为乌有,“妙喜铃”邪术就此化解。但这冲击来得太快,她一时不明所以,抱着胳膊一个劲儿哆嗦。
桃夭夭看她发呆,暗想若非这疯丫头胡闹,自己又怎会连累许前辈受伤?想到这儿怒气难抑,挥掌扇了她个耳刮子,扳着肩问:“喂!清醒了没有?”
红袖定了定神,道:“好,好象还差那么一。”
桃夭夭扬手正要再扇。红袖抓住他的手腕,道:“我是你才不清醒哩!干嘛把我扔到河里?无缘无故打我耳光,哼,我也给主人清醒清醒!”使劲一拉,桃夭夭栽进水里。登时水花四溅,扑腾惊呼声中,夹杂着红袖嘻嘻哈哈的笑音。
陆宽搀扶许青铉倚石而坐,有气没力的道:“两……两位兴致真好,你们往后面瞅瞅。到了这步田地,还去什么峨嵋山哦,咱们去……赶快去投胎算了。”
桃夭夭回头眺望,只见地面铺满鸟尸,空中哀鸣回响,鸟群乱纷纷的四散溃散。原来那萨伽多波被鸟屎淋急了,索xìng扔掉金刚杵,运起神通举臂指天,发出金刚**“阳炎轮”,一气将蒙鸠尽数烧死。群鸟失去首领登即大乱。“阳炎轮”纵横长空,直烧得满天火星飞溅,遍地骨肉焦臭。萨伽多波击溃鸟群,右手抓起唐多多,大步流星沿河岸追赶。
与此同时,远处脚步声急促,一团黄影迅疾驰近。却是摩尼珠挣脱“缚龙软丝”,已经赶到河边,锡杖敲地“咚咚”作响,听来令人丧胆惊魂。萨伽多波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朝这边走来。金轮教两大护法联手对敌,历来所向披靡,步履间自然有种逼人的威势。
桃夭夭心头冰凉,看红袖直愣愣的目视前方,便笑道:“别害怕,人活百年终究要死。咱俩一个处男,一个处狐,携手同游黄泉,也算死得新颖,阎王老子见了…….”
红袖打断话头,手指前面河滩,急道:“不,不是,主人,你快看,你快看那边!”桃夭夭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禁也是一愣。
只见河滩大石上躺着一个男子,青sè长袍,青sè头巾,连面皮也是白里透青,如同死去已久的僵尸;腰间挂着个青sè酒葫芦,又象浪荡无行的酒鬼。此人从头到脚全是青sè,与山间景物相混,谁也发现他的身影。红袖伸指惊呼,他立刻被惊醒了,嘟嘟囔囔的翻身坐起。桃夭夭定睛端详,看他浓眉细目,满面醉意,竟是那大闹“凤凰台”酒楼的浪子秦五!
红袖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道:“这个怪人很讨厌,我,我见到他就不舒服。”桃夭夭扶她爬上河岸,留意秦五的举动,微笑道:“我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嘿嘿,管他呢,死到临头又生变数,这可越来越好玩啦。”
秦五伸懒腰打个哈欠,道:“大清早的,是谁聒噪打闹?搅了老子的chun梦?”着翻手抓挠腰间,眉头紧皱,挠了半晌摸出个盒,笑道:“我当如何,却是这赘物着腰杆,把老子硌醒了。呵呵,自讨苦吃活受罪,反来怪罪别人,真是糊涂到了姥姥家!”
桃夭夭怦然心动,只觉此话隐含深意。旁边陆宽神情骇异,目光直盯秦五手中的盒子,失声叫道:“我的‘子午锁魂匣’!我丢的……”
秦五转头望向他,托着匣子一抛一抛的,道:“你的?嘿,这玩意儿近rì沾了污泥,灵光大减,若非我施法补救,里面装的妖怪早逃脱了。”陆宽无言以对,满脑子疑惑,寻思明明将锁魂匣抛入了深渊,怎地到了他的手里?
两名番僧也望见怪客乍现。待至近前,萨伽多波厉声喝道:“兀那汉子,你是什么……”后半截话缩回肚中,眼中戒意大增。只见秦五收起‘锁魂匣’,缓慢转过来,身姿岳镇渊停,隐然透着雄浑轩昂的气魄。
摩尼珠料想此人绝非等闲,又瞧他不象正派弟子,当即满脸堆欢,合十道:“仁者吉祥,老衲有礼了。我二人是西域金轮教护法法师,因教内宝物失盗,奉师命千里追索。眼前这几人便是盗贼,要带回去劝其弃恶从善。此事关乎本教兴衰,仁者若能辅成,实乃千古难修的大功德。”
桃夭夭暗忖“好个笑里藏刀的秃驴,倒我们偷东西?他这是贼喊捉贼。”正待出言申辩,眼前一花,秦五已跃下岩石。
萨伽多波退后两步,将唐多多拉到身后。摩尼珠笑容可掬,一副坦诚的样子。秦五上下看了他们几眼,悠然念道:“西方九眼大黑煞,
假充佛子拜罗刹,
头戴骷髅踏魔女,
用人以祭惑华夏。”
话刚出口,摩尼珠脸sè陡变。这四句诗传自元代。当时蒙古大军纵横东西,金轮教借势浸染中原,依仗妖法大肆荼毒百姓。有识之士恨其邪毒,故作诗句揭露痛斥。今rì秦五当面念出,显然是要与金轮教为敌。摩尼珠退至萨伽多波身旁,合掌道:“我佛慈悲,魔障深重,当以诛杀法善巧度化。”
三人呈品字站立,默默的对峙。刹那间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势所难免,四下里却异常的安静,寒风卷起秋叶,轻轻飘进溪流……
凉意浸透衣服,也凝结了鲜血。许青铉打个寒噤,闭着眼叹息道:“阿瑶,阿瑶,你,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阿瑶”是桃夭夭母亲的闺名,rì前许青铉曾经提及。夜间数度出生入死,桃夭夭无暇细思,把这事给忘记了。此时听他直呼母亲名字,不禁心跳如狂,事关自己的身世,不能不问,急忙扳住他肩头摇晃,连声道:“许前辈,你认得我娘么?她怎么害人了?她害了谁?”
许青铉翕开眼缝,瞅了瞅桃夭夭,转头缓缓移向正面,忽然两眼放光,全身剧颤,仿佛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桃夭夭暗自奇怪,顺他目光望去,发觉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秦五,寻思“莫非许前辈认识此人?”只见许青铉嘴唇颤抖,喃喃道:“大……大师兄!我是做梦么?”
桃夭夭心念电闪,记起雪“李师兄经常喝得烂醉,放浪形骸”的描述,愣愣的盯着秦五,冲口而呼:“你,你是峨嵋大师兄李凤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