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刘二爷的内心有多么的杂乱和难受。
这时候,刘二爷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老的都不能动弹了,没用了。如今的他竟然会信了邪,而且还中了邪,这还不算,还得听从胡老四的话,对胡老四感恩戴德,心怀感激……若是以前,倘若是在以前……刘二爷心里想着,自己总不会信这些的,而且胡老四也不敢来自己跟前儿说这些吧?真的是人老了,以前怎么就没有什么邪东西来招惹自己呢?
他有些不甘,可又能如何呢?
刘二爷又想起了刘满屯,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生来命就不好,这次又去土地庙偷了供奉,那神灵……哦不不,是邪物,脏东西,会怎么祸害他呢?
满屯啊满屯,真是个古怪又可怜的孩子!刘二爷有些昏昏沉了,刘满屯的命格在他的脑海里转悠着,矛盾着,命格硬,而命格又不好,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刘二爷做了个梦,梦见刘满屯满脸是血的拎着铁锹去了西岗子,像是去报仇似的。到了西岗子土地庙后,刘满屯二话不说,冲着土地庙就抡起了铁锹,噼里啪啦一通打砸。也不见怎么回事儿呢,土地庙就被刘满屯给铲成了一片废墟。积雪中又钻出了那么多的死人,张牙舞爪的向刘满屯爬去,刘满屯挥着锹又铲又砍,疯了一般。
看着刘满屯那气势汹汹,所向披靡的样子,刘二爷满心高兴,心里那股不安分的热血沸腾起来,他想要上前帮忙,却动弹不了身子,只得在一旁给刘满屯喝彩,加油!
……
沉睡中的刘满屯是被身子底下的一股剧烈的颤抖给震醒了。他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身子下面,厚厚的稻草因为他在上面长时间的躺卧,热乎乎的;他又掀了下那些稻草,几公分厚的稻草下面,是冰凉的硬实的土地,并没有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异样。
刘满屯有些迷糊,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着,和黑暗的天色互相映衬着,格外的分明。
“呀!坏了!”刘满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他想到了胡老四,一觉竟然睡到了天黑,胡老四早就回家了吧?兴许二爷爷已经找过胡老四把事情都说了吧?他赶紧摇醒赵保国,催促道:“保国哥,天黑了天黑了,快起来……”
赵保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隔着敞开的门口一看外面飘飞着雪花的夜色,猛醒悟到自己是在等胡老四呢,连忙站起来拍打着身子,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说道:“晚了晚了,快,找胡老四去!”
就在这时,扑簌簌一连串细微的响声,屋顶上掉落下许多的尘土,哗啦一声,几块儿土疙瘩和半截折了的椽子砸落下来。
“咋回事儿?”赵保国停住脚步,诧异的抬头看向房梁。
“快出去!”刘满屯惊呼出声,一把将赵保国推出了屋子,自己也大跨步冲了出去。
赵保国被刘满屯推得踉踉跄跄跑出屋子两三米远,还没站稳回过神儿来呢,刘满屯从身后又把他推倒在地,紧接着便扑在了赵保国的身上。
咔嚓咔嚓哗啦啦……轰隆隆……两串的巨响声从身后传来。
破旧的小屋终于承受不住,被房顶上那一层只有一尺多厚的积雪压塌了……或许,是年限已到了吧?不然,这点儿积雪,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房屋倒塌时溅起的碎砖烂瓦和一些椽子房梁折了之后的木屑,溅到了刘满屯的身上,打的后背生疼。
等房屋倒塌造成的巨响声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赵保国才回过神儿来,急忙奋力撑身子,一边儿喊道:“满屯儿,满屯儿,你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刘满屯急忙从赵保国身上爬起来,心里却想着:***,又差点儿死掉。
俩人怔怔的站在大雪中,看着房屋倒塌后的那一大堆废墟。大雪很快便将废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断裂的木梁和椽子撑起的缝隙间,露出漆黑漆黑的不成规则的孔洞,像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
“满屯儿,你咋知道这,这屋子要塌了?”赵保国忽然有些疑惑的看着刘满屯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啊。”刘满屯很认真的回答说,然后他就想到了自己身子在沉睡中,被身子底下的颤动震醒的事儿,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给震醒了呢?好像稻草底下也没有什么东西,自己是摸过了的。
赵保国还是有些疑神疑鬼,他嘀咕道:“不会是,土地庙里的神灵,想把咱俩压死在这破屋子里吧?”
“兴许……是吧?”刘满屯结结巴巴的点头称是,他心里却觉得这事儿和土地庙没关系,应该是自己的命,打小这类的事儿就没少发生过……还有可能,是不是赵保国也要死了?要被自己的命格克死了?刘满屯不敢想下去了,他急忙说道:“保国哥,咱赶紧去找胡老四吧。”
“哦对对,找胡老四去。”赵保国这才想起来,赶紧拉着刘满屯的小手往村里走去。
起风了,很大的风,在漫天飞雪的夜空中,凄厉的呼啸着,肆虐着。狂风将鹅毛般的雪花裹夹到一块儿,卷成大团大团的雪团,扑打着街道上低矮的土墙,破旧的房屋顶,光秃秃的树木……发出噗噗的声音。
两个瘦削矮小的身影,在风雪中的夜色下,低着头,顶着风雪,走的有些匆忙,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