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呼喝着叫他们回家却没有人听,一伙子人向那“四时坊”走去。我顾不得洗脸,推开门跟了过去。
大家簇拥着一位身穿灰布袍子的人,看年纪五十岁上下,个字很高,却不魁梧,那消瘦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到。旁边口口声声有人喊着大师。
我正惊异间,他突然转身看我。我与他眼光一对,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左眼,是一只义眼,浑浊不清。宽大的额头,瘦瘦的颧骨。正死气沉沉地瞪着我。
“那边的兄弟,你过来一下。”他指了指我。一伙人唰的一下闪出路来,村主任也在其中,尴尬的冲我笑笑,声嘀咕:“不是我不信邪,这事……”
我摆了摆手,笑道:“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罢大步流星向那“大师”走去。
来到近前,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七七四十六眼,直看的我从心里发毛。
“你身上有鬼气。”半晌他沉声对我道。这“大师”果然有两下子,从半年前我就知道自己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一咧嘴,声嘀咕道:“我知道。”然后冲他了头,示意我不打扰,转身向招待所边走边低声自言自语道:“最好不要伤害她们,度了她们才是你要做的吧。”
转过身的我看不见那“大师”嘴角抽*动,一闪念,眼睛里充满莫名光芒。
村民们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和大师,村长更是一跺脚追过来:“我这位记者兄弟,咱这儿可不是搞封建迷信……”
不等他完,我笑着对他道:“我知道,这是萨满文化行吧。哈哈。”
村支书尴尬的冲我头。
至于那“大师“如何处理那座楼,我没有心情管,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山里的宝物。还有帮着林水找到那日本男人和孩子。
只听得身后有苍老的声音喊:“徐玄师父,你再找把锁头把楼门封住吧。”
“不只是门,还有其他缝隙,要不然也不能有东西出来招人破锁……”
原来他叫徐玄。
我不觉一激灵,那叫杏花的女子又是怎么跑出来找到的我?
一切都是云烟,过去就不要再想了。我自我安慰着。
天刚擦黑,老陶一行三人回到住处与我碰了面。将摄影设备食品饮用水工兵铲等等一系列的设备装进大包包,这三人弄的东西可够全的了。老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打趣道:“要是再有一把像样的家伙就更完美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像周大生打听起关于“大师”徐玄的事情。
周大生喝了口酒,看了看我三人,微微一笑道:“那我就讲讲这个徐玄……”
第二个年头。
这股席卷全国的红潮并没有放过这早已失去往日繁华孤独的港。到处都是标语,到处都是红色的海洋。村里为响应《关于农村无产阶级**的指示》,一伙年轻人在村领导的带领下组成“红色革命队”“红色革命委员会”,搞起了“破四旧”捣毁“资产阶级司令部”改变“资产阶级专政为无产阶级专政”运动。
但这村子显然没有“资产阶级司令部”一类的所在,可这队成立也不能干呆着,自然找了些事情做。现在虽没有“资产阶级”“地主阶级”但“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的后人们还在!革委会主任大声喊着动员口号,向村里的“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的后人下了家伙。
徐玄就是第一批被关起来的“资产阶级”后人。关押他们的地方正是那座几十年钱人声鼎沸花红酒绿的“四时坊”。
自从这里除了惨绝人寰命案后,这里就成了村中的禁地。多少年来除了晚上不时传出几回凄惨的声响外,倒也相安无事。但这儿还是没人愿意来,甚至没有人敢拆毁它。
徐玄三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蜷缩着挤在一起,空气里充满发霉的味道,不时跑过的老鼠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其他生命。
白天还好过,但是夜晚总会来临的。
徐玄家在解放前是这一片有名的财主乡绅,家里百十来亩地,有酱园子,还开当铺。到了徐玄父亲这辈,好不容易盼到了日本滚蛋,又赶上改朝换代,家产没收的没收,分发的分发,只给他们留了两间房。那就好好生活吧,不想又遇见了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徐老爷子见儿子被抓,一着急,背过气去再也没喘上来。不过这也好,免得一把老骨头也被抓到这鬼地方来。十八岁的徐玄流着眼泪想着。
“鬼地方。”徐玄一抖,起了一身白毛汗。
天渐渐黑了下来。
四个人都不话,挤在一起。江风透过窗缝门板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徐玄睁着眼睛四下看,漆黑一片。
或许他如果不睁着眼睛,而是像其他三个人一样沉沉睡去,那么他的眼睛就不会瞎了一只了。
其余的三个打起了鼾声。真奇怪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怎么睡着的。徐玄冷的发抖,愈来愈冷。六月份的江风本不应该这样冷。
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四周,鬼使神差的看到了他一生难忘的画面。
从二楼,翩翩走下一位美丽女子,奇怪黑暗中竟然可以看清她的容貌。带着一鬼魅,不是人间所有的美貌。
徐玄看傻了眼,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突然那女子面露惊恐,向楼上退去,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那衣着显然不是中式的样式。
他追着那女子,宁笑着,手里拎着滴着血的刀。他冲上楼,一阵扭打声,接着是女子的大叫,哭泣,痛苦的呻吟。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