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宁玄意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选用黎烬的法子,可翌日午后,在她收到来自牧凉的飞鸽传书之时,她整个人的心境就变得不一样了。
难得两边的进展都如此之顺利,若是在她这里把节奏给变慢了,那反倒不美了。想着前几日苍彧怒气冲冲的来信,她就不由地有些想笑。那个人忙死忙活到现在,利益且还没见着多少呢,自己倒先不辞而别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还是得给点儿甜头啊。想着,她的心念也就跟着定了下来,打算等到黎烬回来就跟他说明,想来他也会觉得高兴才是。
然而,出乎宁玄意意料的是,没过多久,拿着几本医书的黎烬就一脸纳闷地回来了。而且,看他周身的气息,跟早先离开的时候大不相同,竟然莫名其妙地带上了几分犹疑,一副像是被什么问题给困扰着的模样。这在一向自信笃定惯了的灵医大人身上可少见的很,弄得宁玄意好奇之下,当即便起身迎了上去:“怎么了,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不是说替萧隐去看诊的么,为什么看了回来反倒像是自己病了似的,这可太离奇了。
“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幽幽地叹了口气,黎烬的表情仍旧不见明朗:“不过是萧隐的病症。这不仔细看还好,一看居然还看出怪事来了。”这可委实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搅得他一时之间还未理清头绪,故而有点儿没缓过神来。
嗯?他的病还能怪到哪儿去吗?顺势接过他手里的几本书,宁玄意拉着他在廊边坐下,倒也不急着告诉他牧凉之事了:“这又是怎么说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就算萧隐当真是在子嗣方面特别艰难,他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吧?宁玄意暗恻恻地觉得,如果前者的身子有毛病,黎烬这家伙估计会特别开怀,不喝上几杯以作庆贺就算不错的了,哪儿还会替人忧心呢。所以啊,这一回定然是生出了其他自己所不知道的变故了,搞不好还不一般呢。
“我今天好好替他诊了一番脉息,本来是准备好了没什么也要给他看出点名堂来的。”即使说起这种话,黎烬也是面不改色的:“但是啊,我发现我还是小瞧这大雍宫中之人了。萧隐的脉息的的确确存在着问题,还是很不容易被探出来的那种,着实是令我大吃了一惊啊。”
“能让你都觉得吃惊的脉象……”宁玄意面带诧异,似乎仍有些不解:“那是怎么个情况?难道他还真被人下毒了不成?”以往她在宫中之时,虽说对前朝的关注远远多过于对后宫的,但总领着这一块,自然也不会轻疏怠慢。哪怕当时的后宫算不得铁板一块,可也不是任何宵小都能随意蹦跶的,怎地会连一国之君被人暗中下了毒都不知道呢?
“下毒这个论调可还不够准确,”摇了摇头,黎烬的声音在这一刻才真正显出了几分沉重之意来:“那是一种蛊,能在一定程度上绝灭人体之内的生机。女子若中自是体虚血亏,难有孕相,而换作是男子,那便可阻绝他的生育能力了。”这还不是最恶毒的,关键是这种蛊呈现出来的影响基本上只体现在繁衍子嗣上头,而不会导致其他更进一步的表征。这就使得人们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思考,更不会意识到自己无法绵延后代是中了这种少见的奇蛊。
绝灭人体生机来导致断子绝孙的蛊……宁玄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听说过这玩意儿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金蚕噬生蛊?”可这是出自灵族的东西啊,连她这个灵族公主都仅仅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为何这大雍后宫里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这东西了?
“嗯,就是这个。”黎烬复又发出一声叹息,面上却直接扯出了一抹苦笑:“当时查探出来的那一瞬间,我都差点儿以为是你下的手了。因此只跟萧隐回复说有些古怪,需要回来好好研究一番。毕竟,灵族的这些东西流落在大雍后宫之中,最难撇得干净的就是你了。”
一个被揭露了泽国公主、灵族余孽身份的女子,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别说是绝了萧氏一族的后嗣,便是要了萧隐的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至少,那些知晓她真正身份的大雍人,大抵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若是她还没死,云千雪还好好地被关在诏狱里,那她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莫须有的罪名了。
“可你也知道,金蚕噬生蛊一直都是由石长老那一脉掌握的,我别说有这东西了,根本连见都没见到过啊。”宁玄意一下子头大如斗,只觉得自己是又被一个阴谋给套进去了:“与其考虑我这个什么都不知晓的人物因素,倒不如仔细想想当年攻破无忧境之时,到底谁有机会能抢到族中的秘藏和留存。这样一来,或许思路反倒能更加清晰一些也说不定。”
“我记得当时还是大雍的人马比较多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黎烬微微思索着,对于当年那一幕却是并不大乐意去回想:“云相那时候应该是只顾着你去了,想来石长老那边跟他是无涉的。”那一年的兵荒马乱、烽火狼烟着实是过于惊心也过于突然,加之他们也恰逢年少,能在夹缝里逃出一命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又有谁还能清晰地记得每一幕里的细节呢?
同意地点了点下巴,宁玄意的眸光也变得幽暗了起来:“我在云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与灵族相关的东西,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说着,她又细细地过了一遍后宫女子的身世背景,这才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金蚕噬生蛊应该是需要近身才能下到宿主身体里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