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朦胧,星辰暗淡。徐恪独坐在自己的小院中浅酌了几杯,又看了看天色,心情是越发的好了。算算时间,叶疏狂那边也差不多刚到位了,至于宫中么,瞧这静悄悄的模样,想必是还没有把安悦儿给抓回来。这女人负隅顽抗的水平可是远远超出他的期待了,这么想来,那天晚上的援手也算是没有白费。
想着,徐恪就把壶中的最后一口酒给喝完了,整了整衣裳,起身便又朝延年殿行去。都这会儿了,他也是时候出面去看看林祺风了,但愿这位牧凉君上的心理素质足够好吧。
而就在徐恪不紧不慢地踏着月光徐步缓行的时候,延年殿中,一整天都滴水未沾的林祺风基本上已经处于暴怒的阶段了。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禁卫军副统领,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拍着身侧的案几一边就沉声骂道:“一群饭桶!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就难抓到了这般田地,啊?!不是早上便说在京郊发现了她的踪迹么,为何到这会子了还不见人回来?!朕麾下的大内禁军就无用成这个样子么?你们叫朕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简直是不把他气死不罢休,那么多人居然都奈何不了一个安悦儿,这是要置牧凉皇室的威严于何地?得亏安天河战败受伤,要不然,以他全盛时期的力量,这平宁王府还不得翻了天去?现在他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养虎为患、后祸无穷了。
“是属下们无能,还请君上恕罪!”一头磕到地上,那面色黝黑的副统领也是一脸的有苦难言:“今日属下们奉旨进行大规模搜捕之时,的确是第一时间就在城郊十里处发现了疑似娘娘的车马行驾。属下跟郑大统领商量过后,决定由属下带一小部分人马进行追击,却未曾想到那只是调虎离山之计,车上之人仅仅只是娘娘的侍女墨竹,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是以,属下只得带了人先一步进宫回话,望君上明察!”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想到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竟然会有如此心性,为了甩开他们,连声东击西的法子都使出来了。偏他们为了平息君上的怒火,也是有些邀功的意思,早早地就把消息给递了上去,这才弄了这么一出乌龙来,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墨竹?”依稀记得那是安悦儿身边最得力的侍女,林祺风冷哼了一声,面色稍缓:“审过没有,她怎么说的?”如果连这最基础的一步都要他亲自来做,那这群家伙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回君上的话,这丫头一口咬定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属下们已将诸多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没能套出半点儿有用的信息来。”说到这里,那副统领似乎也觉得颇为羞愧,当即便又磕了个头:“不过才刚进宫之时,属下听闻郑大统领那边已然有了消息,现下正包围了平宁王府在反复搜查呢,想必很快就能有眉目了。”这最后半句,纯粹是出于他的猜测,只是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好让君上再看出来了。否则,只怕他这条小命难保,说不准,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踏出这延年殿了。
“平宁王府?”林祺风皱得死紧的眉头松了又皱起,一张本就憔悴的脸孔也因此而显得越发难看起来:“那里不是最早就搜过的地方么,如何又找回去了?”虽然他口口声声骂这群禁卫军是饭桶,但作为自己的贴身卫队,对于他们的实际能耐,林祺风多少还是心中有数的。若无半分苗头,绝对没有杀个回马枪的道理,难不成,安悦儿还真的又躲回去了?
一听面前之人还愿意给出解释的机会,副统领不由地眼前一亮,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就听到身后有一个略带着几分懒散的男声率先响了起来:“平宁王府作为牧凉都城中最老牌的权贵府邸,其中有一两处极其隐秘的暗室甚至地下道也不为过。想必郑大统领初次搜查之时并无收获,直到内里的人有了动静才被偶然察觉了吧?”
“是……是的。”甫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美男子旁若无人似的从自己身边经过,副统领呆愣了片刻,然后才下意识地接了口。他倒是没料到这么晚了,徐公子还会在宫里。而且,他又是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知晓得如此清楚的?世人都只说牧凉第一公子才华横溢,却为何连这洞悉情报的能耐也如此了得?
暗室和地下道……林祺风以手抵额,心下却是在瞬间了然了。是了,这是牧凉早在建国初期就遗留下来的产物,早期的权贵府邸大都具有,直到后来才被慢慢遗弃,所以他一时之间竟然给忘了。只可惜这这每一处密地的所在,只有各府的掌权人才清楚具体的位置,要不然,这一次倒是很便宜了。
“罢了,既已知道她尚在府中,那便是掘地三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只千万不要让她再跑掉也就是了。”叹了口气,林祺风忽地就没有那么烦躁了。挥了挥手,他示意副统领退下,这才转眸望向了立在一旁的徐恪:“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还放心不下安悦儿,想要逼着朕连夜抓人不成?”这一天下来,他实在也是身心俱疲了,哪怕是徐恪,他现在也没什么精力来面对,能略微省一些事也是好的。再者,这人可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他可不认为他会突然间良心发现,特地赶在这个时候跑来慰问自己。
摇了摇头,徐恪的嘴角上扬,却是意外地带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连带着他素来极具侵略性美感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错了,这一回,我还真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才来的。”至于安悦儿嘛,本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罢了,他从来就没有放在过心上,又何谈在意呢。
“放心不下……我?”明知他这句话定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可林祺风的一颗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正当他被徐恪过度美好的笑容给蛊惑的当口,却听才刚离开的副统领一面呼喝着,一面又疾跑了回来:“君上,大事不好了!碧水门,碧水门被人给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