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像是被她给逗笑了似的,徐恪走近几步,却是半垂了眼眸认真地望向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娇小女子:“安悦儿,究竟是谁在执迷不悟,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徐恪的眼线秀丽而狭长,垂眸的瞬间,浓密的长睫轻颤,总会呈现出一股惊心动魄的华美。再拜那一双不笑亦含情的桃花眼所赐,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是会给人以深情的错觉的,仿佛只要他瞧向你,这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你们两个的存在,而他情深似海,包容一切,你只要好好地沉浸其中、享受万千宠爱就可以了。安悦儿向来最喜欢他用那一双眼睛专注凝视自己的时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却唯独只除了现在。
也不知道刚才她那番话是触及到了哪里,以至于此时徐恪的眼眸森冷地犹如外头结了冰的湖面,非但没有如以往那样让人见之心动、无法自拔,反而是像把人直接给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池子里,冷到寒透肌骨不说,还有底下数不清的冰碴子在一个劲地刮擦,锋利如刀、森寒入骨,连下意识躲开或是打个哆嗦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僵在原地,等着自己被彻底冻结而后死去,真正是可怕到了极点。安悦儿自从认识他以来,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此之下,她只得愣愣地呆在那里,看着他慢慢接近,然后对上他的眼,一时之间竟然满心都只余下了陌生和惊惶。
“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听不懂!”不自觉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安悦儿生平第一次领略到了徐恪的咄咄逼人。以往的那么多时候,他固然把对自己的不喜都写在脸上,可他的态度永远是随性而回避的。哪怕是亲口说着拒绝的话,这个男人的神情姿态也始终都处于一种极度慵懒的状态里,以至于她从来就感觉不到他的真心,仿佛这整个人都是虚幻出来的一个泡影,唯有死死地揪住,才能最终赢回他。于是,这么些年,她做了那么多回努力的尝试,尽管没有一次得到过正面积极的回应,可她却一直都没有退缩过。即使徐恪当年也是京都出了名的文武全才,但在她安悦儿的眼中,他其实并未具备过任何杀伤力,她无惧无畏,所以甘愿飞蛾扑火。
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已经变了。就算那天她为了引诱他,特意在自己的衣物上撒了蚀骨香,对着他使出了那般下作的手段,徐恪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刚刚,她不过是被气急了,脱口而出了一句宁玄意的坏话而已,总不至于就……
“你自然听得懂。从当年的平宁郡主到如今的一国之母,你一直都冰雪聪明,还有什么玄机是你安悦儿参悟不了的么?”略显单薄的唇瓣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徐恪冷冷地道:“我拒绝过你了,早在你还没有嫁入东宫的时候,我就已经直言了。可你始终装聋作哑,一意孤行,甚至连我的行踪乃至我身边的人都要去调查,仅仅是为了满足你那点儿肮脏的嫉妒心……”摇了摇头,他像是厌弃似的退开几步,连看都不愿再看向自己身前的女子了:“安悦儿,你的执念才真正是不浅,我想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肮脏的嫉妒心……”安悦儿咬紧了唇,一张姣好的面容之上青白交错,看起来居然显得颇为狰狞:“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哈哈哈,你竟然……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我喜欢你这么多年,难道至今都还比不上一个心有所属的宁玄意么?!”
冷哼一声,徐恪的回答毫不犹豫:“以玄意的为人,你还不配跟她相比。至少,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一味地去利用他人!”
“你怎知她不是在利用你?”柳眉倒竖,安悦儿差点儿没忍住就要冷笑三声:“再有,你说我利用别人,你又有什么证据可言呢?”这世上本就充满了尔虞我诈,全无真情可论,她就不信那个宁玄意当真纯白如羔羊,而她所做的一切就昭然若揭、万死难赎了。
“因为我了解她,而且,就算她真的要利用我,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冲着安悦儿愈发难看的面色,徐恪不禁笑得更深了:“至于你,你若是不想利用自己的枕边人,又何必要替他大肆招揽嫔妃和面首呢?君后娘娘可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大度贤惠的天性使然,是为了陛下本身在着想啊。”在长丰呆了这么些天了,就算这皇城再是铁板一块,他也总能找到着力的地方的。这对夫妻联起手来调查他,他当然也免不了要反向操作一番了。论起打情报战,他自打闯出名堂以来,还真是不曾怕过谁呢。
“你……”安悦儿被他讽刺的脸色都变了,当即抬手指着他,刚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听身后的林祺风那隐约带着颤抖的音色陡然响了起来:“你居然全……全都知道了……”
嫔妃和面首的人选都是安悦儿亲自去操办的,那消息不可谓不隐密。端看现在,连宫中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一指,他实在搞不清楚徐恪是从何得知的。只是,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了,唯恐徐恪会得知最后的那一个真相。
不过,今天上苍注定是没打算保佑他。因为林祺风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边的徐恪就相当干脆直接地点了点头:“对,我知道。一群各型各款的美人,还有几个和我样貌极为相似的男宠,对吧?”也亏得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他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否则,只怕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连生劈了林祺风的心都有了。毕竟,一个大男人,对他还怀有一种另类的觊觎之心……这事情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瘆得慌。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莫名其妙地招惹上这么一对人物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