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域在前朝后宫都苦苦经营了这么些年,想要在国君的身边安插几个自己的眼线,实在是再轻巧不过了。”端过小几上的清茶饮了一口,宁玄意双目不错地盯着那本书,随口说道:“楚予珩是要借用那些人的口舌,将他想要放出的消息传递给祁连域呢。”反正也是现成的渠道,不用白不用。更何况,经由自己心腹的眼耳所看到的、所听到的,祁连域才会更加相信。而他们要的,就是他的不起疑。
传递给祁连域的消息?青葛挠了挠头,难得地觉得有些发晕。祁连域因着前些时日的风波被勒令禁足在府中反省思过是不假,但也不至于就到了消息闭塞的地步吧?而且,如果单单只是为了传递出去让他知晓,又何必搞得这般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还是不明白?”纵然一心一意地在看着书中的内容,却还是感到那道困惑已极的目光如影随形,宁玄意幽幽地叹了口气,终于是败下阵来:“楚予珩想要让祁连域知晓的,无非就是两点。”说着,她索性把书扔在了一边,转而专心致志地喝起茶来:“第一,他君后的人选已定,就是莫循之女莫依依,祁清岚是注定没戏了。第二……”她瞥了眼变得若有所思的青葛:“你现在想到了么?”
“第二,他是故意想让祁连域觉得他跟我们闹掰了!”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青葛的眼眸亮亮的:“这样一来,祁连域原本的如意算盘落空之后必定怒火攻心,然后他就会误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然后,我们英明神武的君上大人就可以找到借口,趁势收网,将南诏的第一世家彻底铲除殆尽了。”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宁玄意眸底的暗色渐深:“他既然要唱这么一台大戏,咱们也得配合着演上一出才行。对于祁家,我可是记仇得很呢。”
于是当天午后,楚予珩如往常一般来到栖梧阁的时候,就吃了个闭门羹。作为主人的宁玄意非但没露面,就连院子都没让他踏足,干脆只让青葛出来送客,那态度敷衍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据说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宁玄意都没有肯让步,最后,楚予珩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接连三天都没有再走近栖梧阁范围半里之内。
而宁玄意,似乎也堵上了气,不仅再不理会任何宫中之事,更有甚者,居然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搬出宫去了。
倒是楚予瑶,听说了之后急得不行,整日里栖梧阁、御书房两头跑,试图居中调停缓解。可绕是她跑细了腿、说破了嘴,那两人还是我行我素,一个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大婚事宜,一个马不停蹄地布置着宫外的黎宅。短短几天时间,楚予珩和宁玄意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他们两个,是真的闹翻了么?”灵渠城里寸土寸金的大成坊乃是南诏京中一等显贵聚居之所,而一座轩昂大宅独自占去一条街的,也就只有祁连域的安国公府了。此时,祁家大小姐祁清岚正站在国公府那人人艳羡的观景园中,轻声询问着自己的兄长祁清峰:“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留仙裙,浓淡不同的碧色轻纱层层堆叠,衬得身形窈窕的女子恍若凌波仙子,再配上那张即便未施脂粉也依旧精致的面容,更是清丽脱俗地像是随时都能羽化飞升。眉峰如黛,眼似清波,微微一皱便是远山笼烟,秋水含愁,哪怕是看着祁清岚从小长大,祁清峰也最见不得自己这个妹妹不开颜。这副美人捧心之态,实在是过于惹人疼惜了。
“说快也快,但是细究起来,却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想着父亲和自己先前的一番分析,祁清峰深以为然:“君上早前借助那个客卿之力,轻轻松松地搅浑了一池水,把咱们几家都扯了下来不说,还顺势将护国公和礼部尚书拉拢到了身边。现在他既已下旨要立莫依依为后,利益联盟达成,宁玄意这个人存在与否还有那么重要么?”
恨只恨,他们早先并没有全然将妹妹的话听进耳中,派去的死士武力平平,竟然没能把那个女人给杀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失误。
“可是那宁玄意是灵医黎烬的师妹啊,那可不是一般的谋士或者幕僚。把她留在身边似乎远比跟她翻脸要好得多吧?”自从知晓那个女子的另一重身份之后,祁清岚就不由自主地开始重视起她来。
毕竟,黎烬其人太过高深莫测,他往来各国之间,却又从未听闻有依附过哪一方势力。这等来去自由之人,不是身后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背景,便是他本身的实力足够强横,以致于能够视天下皇权如无物。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已经明确地表示,这个人是轻易招惹不得的。楚予珩身居皇位多年,更和黎烬关系匪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跟黎烬唯一的师妹决裂……
这,会不会也太巧合了一些呢?
“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之上带了一点笑,祁清峰细细地给她解释着:“君上与这位灵医大人的关系可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纯粹呢。不过都是些各取所需的买卖,处于弱势的一方被压迫久了,总会想着要反抗甚至清除对方的。立莫依依为后就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君上有了如此强力的后族,怎么可能还会甘心被一个江湖中人所制?自然是有多远扔多远,也亏得黎烬本人不在,否则……”
是这样的么?娇艳的唇瓣微微开阖,祁清岚似是还想辩上几句,可看着自家兄长笃定非常的模样,纵然再怀疑,她也开不了这个口了。祁清峰是安国公府的世子,亦是安国公府未来的绝对支柱,自己贸然驳他面子实为不妥。更何况,她了解这个兄长,知晓他并不是一个信口开河、肆意妄言的人,他要是这么说了,那基本上事实也就多半是这样了。以父亲的谨慎,是绝不会允许兄长将尚且不确定的事情给说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