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被他的清冷低语给惑去了心神,宁玄意深深地看进男子的眼底,堪称瑰丽的凤目中异彩连连,像是把灵渠的整个星空都给揉碎了纳进眸子里,美得不似凡人:“黎烬,你刚刚……喊我什么?”
自从母亲在自己面前自刎之后,她就再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这个小字,是父亲在世时亲自为她取的,因为她,是他们两个人的念念不忘,是他们心中最珍爱、最疼惜的宝贝。可是,给了她如此深重之爱的人,最后却都一个个地离她远去了。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她终究,是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个世上,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再不是念念,也再不会,被人牵之挂之、思之念之。
“念念……”神色越发柔和,黎烬以手描摹着她的轮廓,眼瞳中的墨色更深了:“你是我的念念啊……”
小时候的宁玄意很不讲理,除了双亲以外,从不允许任何人唤她的小字。而他虽比她年长不少,可到底也还是个少年,看着那娇憨的小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孩偏要摆出那般霸道的架势,就总忍不住想逗逗她。
“念念,念念!”他故意这么喊她,惹得她迈着小短腿就朝自己身上扑。张牙舞爪,百般凶狠,但落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头没长牙的小奶兽,只余了可爱灵动,连一丝一毫的杀伤力都不具备:“既这么喊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念念不忘了,乖,哥哥不会欺负你的。”
当初痞子样的调笑,之后竟然一语成谶。自从在灭族战乱中离散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一刻忘记过她。就算她成了云千雪,就算她入了宫,就算,她为另一个人披上了赤红如火的嫁衣,她也还是他的念念,不会忘,不能忘,不敢忘。
如今,她又站在他面前了,不再少不更事,不再远隔天涯,更不再是,别人的结发之妻。而他,也终于是把烙在心口的那个名字给说出来了,念念啊,你现在可懂?
他的指尖如玉温凉,在面颊上缓缓游移之时却好像点燃了心里的大火,令人在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和感官。宁玄意失神地听着,看着,任由他的手轻捏住自己的下颚,然后,一点微凉的柔软就覆在了她的红唇之上,宛若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美好得像是人的错觉。
“这一次,留在我身边吧。”彼此之间气息相接的距离,他的唇停留在她的脸侧,轻声细语间带着极其暧昧的缠绵悱恻,似是情人的低喃,又仿佛,是某种不敢公然宣之于口的深切恳求。
然而,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宁玄意的眼神却反而清明了起来。握住男子的手,她轻轻地笑出声:“黎烬,你是在害怕么?”
所以,才会突然这么不顾一切地说出这些话来。印象中,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深沉内敛的,能让他情绪直白外露到这种地步,想来,他心里的不安已经达到顶点了吧?她从未想过,他对自己的感情竟会如此的炽热和执着。那个永远清风朗月般的黎烬,竟然,也会有爱着的人么?
“是,我害怕了。”埋头于她的颈项之间,黎烬抿了抿唇,难得一见的流露出小孩子气:“你的心神全被大雍的一切牵引着,他的消息,边塞的战事,互市的特使……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你甚至可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我难道,还不该害怕么?”
不止害怕,而且后悔。当年,在云府认出她之后,他就应该带她走的。为何,自己当时能克制到那种地步,甚至觉得只要她快乐就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已经错了一次了,他绝对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这一回,就算他贪心自私吧,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不会了,再不会了……”抬手环抱住他,宁玄意的眼眶毫无预兆的就红了:“黎烬,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了。”
隔天一大早,楚予瑶就盛装到了栖梧阁。和以往大大咧咧跑进去的作风不同,这一次,她先是在院落里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记忆中那个恐怖的白色身影后,这才稍显安心地小步走了进去。
宁玄意已经在偏厅里用早膳了,见着她难得规矩的模样,当下就笑了:“公主殿下今儿个的情绪可不高,怎么,是月华宫的早膳不对胃口么?”
“你也跟着取笑我!”闷闷地在桌前坐下,楚予瑶接过朱颜盛好递来的燕窝粥,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勺子搅着:“要不是为了不碰上黎烬,我用得着这么早就偷溜过来么?真是的,在宫里还跟做贼一样,我这公主做的也太憋屈了!”
“如果只是为了他的话呢,你就可以放心了。”姿态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勺粥,宁玄意端过一盏花茶准备漱口:“你皇兄一大早就把人宣去御书房了,这会儿你想见也见不到呢。”
“是么?那我就高兴了。”长舒了一口气,楚予瑶笑得眉眼弯弯,顿时就有了用早膳的兴致,端起燕窝粥就再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当真还是个孩子啊。略带宠溺地笑望着眼前这个俏皮的少女,宁玄意摇了摇头,等她吃饱喝足之后才开口询问道:“宴会不是正午时分才开始么?就算是为了避开黎烬,你这也来得太早了吧?”
“等到正宴才去那多无聊啊!”心满意足地停了筷子,楚予瑶笑眯眯的,再配上她还带着婴儿肥的秀丽脸蛋,活像一只偷腥得逞的小猫咪:“我昨晚听说的,今日午宴之前,大雍特使会在我朝清贵大臣的陪同下泛舟御河,以饱览我南诏胜景。你不是问我来的是谁吗,我们一会儿先去御河边上等着,就不信看不到了!”
尽管觉得这个主意并没有多高明,还意外地显得十分孩子气,不过对上楚予瑶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宁玄意总是不太忍心拒绝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