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从一个冗长的暗夜梦境中逐渐苏醒,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耳畔轻声低语:“玄意,该醒了,你睡的够久了……”
玄意……是谁,谁在喊她?有多少年,没再听过这个名字了?脑海中的一根弦绷得隐隐作痛,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动着嘴唇:她是云千雪啊,云府的大小姐,大雍的皇后……云千雪……
“一个萧隐而已,究竟值得什么?你可知道大雍的皇后已经殡天了?云千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云千雪……”
殡天……尚且一片混沌的意识艰难地揣测着字眼,云千雪,死了么?
记忆中的某些画面在这一刻翻涌而出,脏乱潮湿的地牢,跃动如鬼影摇曳般的烛火,冰冷沉重的镣铐,带了血和皮肉的刑具……还有,还有那种仿佛剜心碎骨的疼痛和屈辱!
“啊!”犹如野兽濒死时的挣扎,随着一声嘶哑破碎的惊叫出口,她猛地坐起了身,终于从那种半梦靥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只是,还不待她多作反应,跟随意识一起回归的痛感就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她不由重重地跌回了床褥之间,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伤重如此还这么莽撞。”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自一旁探出,动作轻柔地将她扶好躺平,男子清冷的嗓音满是责备,却包含着莫名熟悉的关切和心疼:“宁玄意,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么糟蹋自己么?”
“黎烬……”被厚厚的锦被牢牢裹住,宁玄意动弹不得,一双眸子盯着面前之人许久,久到眼睛都酸涩了起来,才红着眼眶扯出了一抹笑:“我就知道,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费尽心力地救我呢?”
“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会蠢成这个样子呢?”握住她努力挣出锦被的手,探了探脉息,黎烬很有几分无奈:“面容被毁,琵琶骨被穿,手足筋脉皆被挑断,体内还有剧毒……宁玄意,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到什么程度?如果不是灵族世代相传的功法护住心脉,再有十个你也死得透透的了!”
“所以我终究是泽国的公主、灵族的后人,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云千雪啊。”闭了闭眼,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苦涩,宁玄意忽然就想起了那天的对峙,那个隐忍着痛恨和愤怒的声音她曾是那样的熟悉啊。
“妖族余孽!你欺瞒了朕这么多年到底是何居心!”他满面的质疑和愤恨,连她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就径直将她打入了昭狱。
呵呵……结发夫妻,枕边之人,居然口口声声地问她是何居心?她助他问鼎江山、睥睨天下,到最后居然只换得了他满腹的猜忌和不信任?呵呵,太可笑了,云千雪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啊!
将她的手放回被中,黎烬叹了口气,语调却有些沉:“没有你,云千雪这个名字早在十多年前就该刻在碑上了,又哪来真假一说。”顿了顿,感受到面前之人此刻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他也不欲多言,起身就往外行去:“你体内余毒未清,先安心歇着吧,我再给你煎一副药去。”
“谢谢。”寂然地阖上双目,宁玄意终于是止了笑容,脑海中一再浮现的那张面孔牵扯着她整颗心都开始疼了起来:“萧隐,我死了是否才真正如了你的意呢?”
上好的羊脂白玉碎了一地,剔透晶莹地在深黑色玉石地面上铺陈开来,凄艳迷离,哀怨婉转,像是谁的眼泪。
萧隐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嗓音嘶哑破碎地好似根本就不是从他的喉间吐出来的:“她……真的不在了?”虽然她的随身兵器一贯是这支白玉笛,但武器离身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光凭这一点……
“如果陛下不信,微臣这里还有证据。”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九五至尊的情绪波动,大统领寒枭木着一张脸,径直从怀中取出了那些凌乱的锦衣碎片:“这是皇后娘娘特有的衣料,有没有作假,想必您一看便知了。”
失魂落魄一般地接过那几块布料,才一触手,萧隐就抿紧了双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齿缝间迸出了那几个字:“天丝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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