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信王年幼,不能饮酒,在场的人中数他最小,他虽然熟悉朱由校和郑太妃,但从小并没有多少接触,所以对朱由校、郑太妃并不亲近,福王更是第一次见到,以至于他在家宴上拘束的很。
福王的肚子容量超大,谈笑间嘴也没闲着,不稍一炷香的时间,桌子上的佳肴已经去掉一半,朱由校真是惊奇,敢情这么多年福王练就了一副好胃口,郑太妃也在侧多次提醒他少吃点,都这么胖了该减减肥了。信王只是瞪大这眼睛看着面前山吃海喝的三皇叔,惊愕不已。
在这么融洽的氛围中,朱由校暗暗揣度:不能光吃聊家常呀,也得好好说说正事了。
酒过半酣,朱由校端着酒杯笑盈盈的对福王说:“皇叔,您久藩在河南,听说皇叔躬身在外,体恤百姓,复垦不少荒地呀,可有此事?”
福王听到侄儿皇帝这么说,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也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福王在心里默念道:我哪垦过荒地,这是谁在造我的谣,奶奶的,朝中还有奸逆。
可皇帝的话又不能不回答,愣过神后,便摇晃着肥头直言道:“臣在洛阳,不敢越雷池一步,没出过城门半步,哪里开过荒?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微臣。”福王两眼茫然,一脸的问号盯着皇帝侄儿。
朱由校听到福王的回话,一时语塞,接不下话,也登时愣住,满脸无奈,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甚是可爱的福王。朱由校顿时主意全无,半张着嘴巴瞅了瞅郑太妃。
郑太妃在侧听到福王的话,又看到皇帝愣神,原本喜上眉俏的和颜“唰”的阴沉下来,怒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连这么简单的画外音都听不懂,她嘴角一撇,嗔怪起来,没好气的对福王说:“我儿阔别八年,为娘的一直为你担心,想不到你一点委屈都没受,你给皇帝添什么心思了?!”
福王被郑太妃没好气的说了一通,放下手中的美食,苦相的对郑太妃说:“儿臣没做什么呀,这八年来连洛阳城都没出去过,哪开过什么荒地,洛阳城附近也没听说过有荒地呀,”福王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我又不缺吃的,开什么荒地!”
郑太妃气的咬牙切齿,心中怒骂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怪不得当年争“国本”他一点积极性都没有,也难怪成不了皇储,弱智!
朱由校也差点笑出声来,福王第一次没听出画外音也就算了,郑太妃又说了一遍竟然还没明白,那就真的是他本人有问题了,得,也别跟他绕弯子了,和这种人绕弯子太费劲,干脆直接点明算了。
朱由校对着福王沉着道:“朕记的神宗皇帝赐给皇叔两万亩肥田,可如今有人向朕奏报说您有四万亩,这是为何?”
福王原本一副委屈的苦相,这一下子开朗了:皇帝原来是问这个呀!
他嬉笑起来,大手一挥,胳膊一甩,甚是洒脱道:“嗨!我还以为皇上说的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事呀!那是洛阳、河南一些大户人家要把田地寄在我的名下,说是要沾沾皇气,还每年孝敬给福王府一些财务,我觉得这挺划算,就同意了,平日里我也没过问过这些,没想到他们寄在我名下有这么多田地了,唉,我……”
“闭嘴!”郑太妃终于忍不住的吼起来,她气的满脸通红,一副煞气,恨不得把这蠢儿子打回娘胎重生,皇帝在上面套他的话,他还乐滋滋的全盘托出,真是刀架到脖子上了浑然不知。郑太妃伸出纤纤细手指着惊吓的福王,怒骂道:“孽子!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他们是为了逃避朝廷的赋税才这么做的吗!?你被他们利用了还沾沾自喜!还不快点向皇上请罪!”
福王被郑太妃骂的一愣一愣的,这才觉悟,也知道了皇帝召他进京原来是为这事!在洛阳,有人向他说过河南正在清丈田亩,巨富豪绅们都反对,可他呆在王府里吃喝玩乐,哪管这些事,根本不去过问,谁知这群人竟然背着他抗拒清丈田亩!
福王忙起身在原处跪地谢罪,显得有些慌乱,不慎将酒杯碰倒,洒落一地,“微臣知罪,微臣回去就把这些田地清退,请皇上恕罪!”
“皇叔不必如此,朕只是有点疑问,向皇叔释疑罢了,”朱由校转而又问道:“朕听说河南清丈田亩,巨富豪绅们都是借着你的名义抗拒呀,不知可有此事?”
福王一听,胆颤心惊,郑太妃在侧也是焦急起来,眉头不由的皱起,脸色也大变,惊悚不已,站起来向皇帝行了一礼,替福王求情道:“福王忠厚,不辨是非,请皇上念在至亲的份上,饶过福王之过,臣妾愿替福王待罪!”
明朝的藩王基本上是被圈养的金丝鸟,徒有外表华丽的尊荣,实则没有一点人身自由和政治前途,地方官员也把藩王看的紧紧的,只要不乱说话,不做出格的事,基本上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一切安然自在,如果稍微不慎,引来杀身之祸很是自然,明朝历代皇帝对藩王的权力打压的很严,如果福王不是万历皇帝的宠儿,也不会有人敢打着他的旗帜抗拒清丈田亩,可惜这旗帜早变了颜色。
这次家宴,明显有了鸿门宴的味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