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微微地睁开眼睛,恶梦也随之宣告结束,化作一片触之既破的泡影。伴随着意识的逐步清醒,他紧锁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大大地呼了口气,整个人随即满足地翻了个身,他暂时还不想从如此柔软的床上起来,睡了几天的硬冷地板硌得人混身酸疼。
凯文心里清楚,那些恐怖的片段绝非简简单单的噩梦,而是缘于他的记忆——那些被封印或篡改的过往,那些他该知晓的事情。
而记忆的恢复也帮他打开了诸多心结,明白了许多事情之所以会发生的真正原因。诸如他为什么总是在梦里反复地咀嚼着光之审判时的苦楚;为什么总是在自己的利益受威胁时,只是试图寻找万全之策,却从没想过要同冰血抗争。而最让他感到释然的是,自己并没有在梦梵的事情上背叛族长——没有心甘情愿的承诺,又何来的背叛可言?
邀请嫣然和林岚前来的帖子他已经发了出去,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林岚在身边,他就不用一天到晚为令人头痛的政事发愁担忧了,不仅满足了对方希望拥有权力的夙愿,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安坐族长之位了。
同凯文的豁然开朗相比,在别墅的另一端,一团晦暗的不明气息正在聚集。一脸不快的梦梵此刻正斜倚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满是墨红色血迹的婚纱,恍若刚杀完人回来;而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真的成了刚结婚就死丈夫的寡妇了。
当然,出现这事她也有所参与;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地说,这场悲惨的婚姻并不算数,至少她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答应成婚的。
不过相比这个,她还有更为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一旁空中悬浮着的小飞侠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为什么戴着大号墨镜的杰西卡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说着什么兑现诺言的事情。虽然他努力地为最“惊悚”的内容作足了铺垫,但当最终说出协议交换内容的时候,他还是惴惴不安地打了个冷颤,并有意低下头回避对方的眼神,生怕梦梵突然一个不答应猛拍桌子,自己就彻底麻烦了。
然而,梦梵最真实的反应却仅仅是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对于此事,梦梵最终答应愿意帮助杰西卡向凯文索要对方同自己的那份爱;而她也同时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只要凯文不反对,她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事实上,当梦梵从地牢中落泪跑出来的刹那,她便相信这份爱情已然走到了尽头,自己同凯文的缘份到此为止,就恍若那一树即将凋零的花朵,全然没了挽留的必要。
并不是因为梦梵太容易言弃,也不是她看不到每次暴风雨后灿烂的彩虹。只是,这份爱情实在有太多的伤疤,如同一件被不断撕破又被不断修补的衣裳,即便依旧能挡风遮雨,但疤痕也在同时提醒着他们那些充满伤痛的过去。
爱情是易碎的水晶,需要的是双方用心的呵护,而非这般无休止的折磨。
暂时的不爱未尝不是件好事,虽然分离必然意味着孤独的痛苦和潜在的危机,但至少能让他们双方都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段坎坷的关系。破镜重圆抑或各奔东西,无论最终的结局将是如何,梦梵都想暂时歇歇了,毕竟同吸血鬼谈恋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很多时候,梦梵希望自己普通地就像海里千篇一律的一条鱼,没有什么血之孕的特殊身份,没有一个血族的麻烦男友,简简单单的自己同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类男孩在一起,对方会时不时地给自己一些小惊喜小浪漫,两个人也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拌嘴,但终究爱的简单温馨。
灰姑娘的美梦不是谁都有能力承受的,那背后的苦楚又有多少人真正地知晓。维系着这份看似浪漫的爱情,常常累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所有的宾客都在老者乜炎宣布凯文即位后不久离开了别墅,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想以此表示对新族长的不服而拒绝参加登基大典,而是凯文并不准备进行这种“毫无意义且荒诞”的仪式,下面一群人假惺惺地歌功颂德说要致死效忠于他,却丝毫不缺谋划着什么时候便在背后给自己一刀的小人,自欺欺人的游戏玩来玩去又有什么意思?
当然,凯文命乜炎真正公布出去的理由,则是自己不愿意沾了冰血婚礼变葬礼的晦气。
待梦梵和凯文二人洗漱完毕、休息妥当,再次聚在一起已是晚餐时分。由于仆人和侍卫尚未清点完毕,因而所用的餐品由乜焱代为准备,虽说不上完美,但也相当丰盛;而最重要的,餐盘里的东西适合拿到的人食用。大抵是少了那些基本上不认识的血族宾客的存在,偌大的别墅顿时过分地空荡起来,而他俩更是夸张地坐在长桌的两端用餐,顿时有种相隔千山万水的感觉。
毕竟大家都在某种程度上讲,背叛了对方。
“跟你商量几件事,”梦梵努力优雅地将牛排切开塞进嘴里,同时试图打破了令人倍感压力的沉默,“讨债的可是还等着我们赶紧给回话呢!”
桌子对面的凯文缓缓地抿了一口杯中温热的鲜血,不紧不慢地说道:“倘若是钱方面的事,你直接找乜焱就可以,跟本就不用跟我商量,虽说公款私用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对于视金钱如粪土的血族而言并没什么……”
“我说的不是什么财政上的问题,”梦梵赶紧打断准备继续摆阔的凯文,显然对方想偏了,“这债事实上只有你能还得起,就算我想帮忙,债主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因为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你对我的爱,所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