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虚掩的门被“吱呀”地一声推开,古错定神一看,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的左嘴角不知被什么兵器划过一道,留下一道疤痕,于是似乎总是在歪着嘴冷声而笑;矮个子身子瘦小,却偏偏穿了一件大红袍,长长地直垂下来,竟在地上还托着一截。
恰似一身红裙在身,颇为滑稽。
那穿红袍的矮个子进得门来,仍是嘴咕个不停:“怎么就让我与老兄来这儿守候?这鬼屋子阴沉沉的让人有股寒气,说不定在这里面就藏着两个恶鬼,什么时候一扑过来,索了我们的命。”
古错暗自好笑,珑珑更是被憋得满脸通红。
那高个子却不说话,嘴角间倒有笑意。
矮个子又道:“老人家还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很安全,那小姑娘一定会回来。我看平时老人家神机妙算,今天却大错特错了。”
那高个子终于开口了,他道:“红猫,你不开口,别人就把你当哑巴了?如此背后说老人家的坏话,小心第二天起来,发现舌头没了。”
那矮个子本是绰号“红虎”高个子却偏偏叫成不伦不类的红猫,不由大怒,恶狠狠地瞪着高个子,却真的不再吱声,那样子倒真的像一只“呼呼”作威的矮脚猫。
珑珑看得如此情景,更加忍受不住,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竟笑得花枝乱颤,古错怕她笑出声来,忙点了她的哑穴,过了一会儿,见她渐渐安静下来,方才解开她的穴道。
矮个子“红猫”又开口道:“太傻,太傻,我们如此直愣愣地站在这儿,那小丫头在门外一望,便会发现了,又怎会进来?再说老人家只让我们见了那丫头就偷偷地跟踪她去,却未曾叫我们将她拿住,再说,以我们的武功,要想在石君子女儿的乾坤圈下留得命来已是不易,若要说到拿住她,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古错暗想这“红猫”倒有自知之明。
高个子却不服气,冷笑道:“任她是石君子还是木君子铁君子的女儿,小小年龄的黄毛丫头,谅她武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口气甚是托大,但脚步却移了起来,与那“红猫”
一起躲进柜子边上的一张大方桌下,背朝着古错、珑珑他们,朝外面紧张地张望着。古错、珑珑也静静地陪着他们悄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人影一闪,堂内就多了一个蒙面之人,看那身姿定是女人无疑,珑珑不由精神一振。
只见那蒙面女人进了堂内,看着堂内的棺材,便一头跪下,朝那棺木深深叩了九个响头,古错只见她双肩颤动却不闻抽泣之声,心道此人倒真能忍,正思忖间,那人已站了起来,走到棺材前面,双手合什,双目紧闭,似乎在默默祈祷。然后只见她伸出双手,竟将那棺材的盖子缓缓掀开。
珑珑花一失色,一头扎入古错怀中!
那人掀开棺材盖后,探下身去,用手在棺材的头站摸索着什么。尸体停放多日,已开始腐烂,所以有一股尸腐之味弥漫在空气中,今人作呕。那人摸索了半天,终于停下手来,似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什么,然后用一块手绢包住,揣入怀里。
那人转过身来,似乎朝古错与红猫这边看了看,那眼光极冷极冷,红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接着,那女人又盖好棺盖,然后又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立身而起,飘然而去。
红猫看得心惊肉跳,这时方醒了过来,忽地感到下身有点热乎乎,一摸,竟是尿了一裤。红猫有点不好意思,便道:“歪面蛟,我们这就跟踪去吧。”说罢,直起腰来,想钻出桌底,忽然感到脚下什么东西一绊,竟一头栽倒在地,摔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红猫以为是歪面蛟在开他的玩笑,不由怒声道:“歪面蛟,你居然敢戏耍老子。”他刚尿了裤子,本就有点脸上挂不住,这下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挥拳向歪面蛟击来,那歪面蛟竟不闪不避,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中却满是惊惧,红猫正感诧异,忽然脚下又一磕拌,又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红猫这才发现不知什么,自己拖在地上的大红袍给人系在桌腿上,而歪面蛟则已被人在不知不觉中点了穴道。
红猫大叫一声:“有鬼!”挥刀斩断长袍,也不顾歪面蛟,狂奔出去、那么短小的腿竟也跑得飞快!
古错这才“哈哈”大笑,从黑暗中走出,扬手又点了“歪面蛟”几处穴道。口中笑道:
“兄弟你再委屈几个时辰,赔陪这位石君子。”那人吓得肝胆俱裂,因为他想到如果那女人再重新回来,自己岂不要被她剁成肉酱?
珑珑走了出来,问道:“现在我们是去追红猫,还是追那女人?”
古错道:“那女人大概是难以追上了,不妨先追上红猫,问一问所谓的‘老人家’是谁,再作打算。”
红猫跑得实在太疯狂,古错与珑珑奔出三四里路,才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他,不过他已不能告诉古错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珑珑仔细地看了看红猫的尸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杀人灭口。”
古错吃了一惊问道:“难道不是杀人灭?”
珑珑说道:“不是。你看这红猫胸前的伤口,中间深,两头浅,这样的口子只有弧形的兵器才有可能留下。”
古错道:“莫非是乾坤圈?”
珑珑点点头,道:“不错,如此看来,刚才进石家大堂的女人一定是石君子的女儿石敏,也许在大堂里她便已经察觉有人,只是不愿在其父灵前杀人而已。待到这红猫狂奔出来,她早已等候在外,便找了一个僻静处杀了他。”
古错道:“如此说来,这位石姑娘倒是一位坚强,而且心细的女孩,我们倒可以放些心了,开始我还担心石姑娘已被天绝所杀了呢。既然石姑娘如此心细,定然会在杀红猫之前问出一些东西,我们只要找到了石姑娘,就可以问清我们所要问的事情,你看如何?”珑珑却不答话,娇躯一拧,竟自走开,古错大惑不解,也不知她为何生气,忙跟了过去。
曲来拐去的,哪里有石敏的影子?古错不由自责不该贪玩,与那歪面蛟、红猫戏要而误了正事,眼看已将天亮,不由倦意袭来,珑珑更是倦倦想睡,便道:“珑姑娘,反正一时找寻不到石姑娘了,不如先找个客栈歇一歇,明日一早再作打算。”珑珑困意浓浓地点了点头。
看来运气还不算太差,现在已是后半夜了,找了七八家客栈之后,总算在一家小店里问到空房,但只有一间了,不过床倒有两张。珑珑现已是男儿打扮,也不好说什么,就嘟着嘴与古错走进那房中。
那房间倒也干净,古错与珑珑草草洗漱一番后,和衣卧下。熄了灯,珑珑听着古错起伏有致的呼吸声,一颗芳心“怦怦”乱跳如兔,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困意实在太浓,方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突然,珑珑在半梦半醒中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轻地道:“珑姑娘,珑姑娘”珑珑一惊而醒,睁开眼来,只见古错正低头看着她,一双星目在黑暗中闪发出灼人之光,珑珑猛地觉得又喜又怕又怨又盼,不知如何是好,赶紧闭上双眸,急促地呼吸着,全身已是香汗淋漓了。
古错又在叫唤:“珑姑娘你醒醒?”
珑珑不由心中嚷道:“这人怎的如此傻!”睁开一双美丽的眼睛,幽怨地唤了一声:“古大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古错道:“你听,隔壁有什么声音?”
珑珑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不由粉脸飞红,一时又气又恨又窘,双目已是泪光点点,幸好这是黑夜中,古错看不清楚。
古错又催问道:“珑姑娘,你听出是什么声音吗?”珑珑这才渐渐静下心来,凝神听了一会儿,道:“这声音‘沙沙’作响,倒像春蚕食桑之声。”过了一会儿,又有轻轻的撩水声,然后又是一声金石相碰的声音,珑珑略一沉思,道:“是磨刀声,而且是那种薄薄的刀。”
古错吃了一惊,这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在磨刀,磨一把薄薄的刀。是谁这么辛劳,如此深夜还在磨刀霍霍,此人如果不疯,那就狂杀成性了?
珑珑忽然轻轻地笑了,她说道:“真是可怜的人,他难道不知真正致人于死地的并非刀刃,而是握刀的人?”
古错却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这个人是正是邪,他都有一点值得别人学习,那就是他的一丝不苟,一个人如果常常在杀人前,记起应该去磨磨刀的话,那这人的心思一定是极其小心谨慎。
杀人者岂非都应该小心翼翼?
珑珑突然又“嘘”了一产,悄悄地拉了拉古错,将他拉到另一面墙边,然后贴耳上去,屏声凝气地听了一会儿,又让古错去听,古错伏下身来趴在墙上,只听得隔壁似乎人声嘈杂,一些人在叫嚷着什么“东街”什么“麻子巷”之类的名字,古错一想,方记起这些都是这小镇上街街巷巷的名字,不由好奇心大起,再听了一会儿,似乎在说什么“这儿抄过去,那儿围过来”古错左找右找,终于在一个地方找了一条板缝,赶紧朝那屋子里看去,只是里边团团坐坐一圈人,靠北的那个人却看不见整个身子,只能从板缝里看见他不时挥舞的手,隐隐地听到一声“石敏”然后又听不清了,过了一会儿,众人哄地大笑起来,然后都站起身来,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和衣躺下,熄了灯。古错这才抬起头来,将看到的情景一一告诉珑珑,珑珑沉思半晌,也是不得要领,二人便又回头去睡。那磨刀之声,这时也停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古错就醒来了,向珑珑的床上看去,却不见了人影,心中一惊,跃身而起,珑珑却已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两碗荷包蛋,笑道:“昨夜一夜奔波,定是饿了,我便去下面要了二碗荷包蛋,你洗漱一下,一块吃了吧。”
古错依言而行,吃着吃着,就抬起头来看看珑珑,珑珑吃的姿势很是可爱,小口小口地报着,不时还舔舔嘴唇,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古错不由得看痴了。
珑珑抬头看时,才发党古错在痴痴傻傻地看她,不由羞涩一笑,嗔道:“有什么好看的?小心眼珠子掉进饭碗里去。”口中说着,手中已捧起碗来,往古错碗中拔拉了二个荷包蛋。
古错忽道:“我突然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珑珑奇道:“像谁?”她以为古错想说像玲玲,可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古错却道:“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妻子。”
珑珑不由既是高兴又是害羞,头低了下去,声如细蚊,几不可闻:“谁又像你的妻子了”昨夜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昨晚叽叽喳喳商议了大半夜的那些人己呼三喝四地走出房间,古错与珑珑赶紧放下碗筷,等他们走过古错房间门口后,珑珑方打开门,走了出去,古错抬腿正要跟去,珑珑又一转身回来,与古错撞了个满怀,只见得珑珑低声道:“快回去,古云也在那群人中。”
古错一时反应不过来道:“古云?古云是谁?”立刻,他醒悟过来,道:“难道是我的二哥古云?”
珑珑道:“除了你二哥,你还认识哪个也叫古云的人?”古错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现在不能让我二哥认出我来,否则他一惊一乍,还不弄个天下皆知?如此一来,反对我们云飞山庄不利了。我看我还是避着他为好。”
珑珑却将他拉着坐在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面尽是些胭脂、口红、眉笔之类的女孩之物,只见她拿起一支口红就往古错嘴上涂去,古错吓得“哇哇”大叫,一跃而起,却又被珑珑按下,道:“如果你成了一个涂粉抹脂的恶少,你二哥还会认出你吗?”
“的确不会。”古错道。可做一个涂脂抹粉的恶少,对古错来说,难度有点大。
好在珑珑手巧,一会儿拿粉,一会拿眉笔,很快,铜镜中出现一个怪里怪气的家伙,修眉斜挑,齿白唇红,一副花花太岁模样。珑珑又“噔噔噔”跑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一顶帽子一把扇子,扇子上画着一幅“美女醉春图”古错歪歪地戴上帽子,手中拿着那把扇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刮了珑珑鼻子一下,走出房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着古错,那些年轻的姑娘更是如见蛇蝎,几个青楼女子则在楼上“好哥哥,亲哥哥”地娇声呼他。古错觉得有趣极了,高兴地与那青楼女子挤眉弄眼,不时又用扇子去拍拍从身边走过姑娘的香肩,直把珑珑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装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谁让她现在是恶少手下的恶仆呢?
在这样的小镇上要找一群身着劲装,大呼个叫的人,是太容易了。很快,古错就发现了古云那一伙人,正东张西望地一路招摇过市。
古错与珑珑就这样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五六个人。
忽然一个袅娜女子从古错身边晃过,古错色色一笑,又用那扇子去拍那人的香肩,不料那女子一拧柳腰闪过后,一对乾坤圈已在手里,闪电般向古错划来,古错一惊,刚要出招相搏,但猛然记起自己只是一个恶少,忙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声呻吟起来,却恰恰偏过了那乾坤圈。
那女子见乾坤圈竟被闪过,刚感惊诧,却见那“恶少”已躺在地上,便娇叱道:“找死!”
这边一闹,前面那五六个人就回过头来,一看那女子手中拿了一对乾坤圈,不由各自一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齐向这边奔来。那女子见此情景,本欲下手给点颜色让古错瞧瞧,却生生停住,冷冷地望着那班人,目光如冰般冰冷彻骨,古错心道:“此人定是石敏了,看来刚才那一跤摔得值。”
众人皆被石敏的目光震慑住了,呆了片刻,其中有一个长得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古错见了很面熟,便猜一定是二哥了,只见古云双手一抱,朗声道:“姑娘受惊了,在下”
不料那石敏柳眉一竖,冷声道:“谁说我受惊了?就这小小无赖,也能惊着本姑娘?”
古云一呆,仍笑着道:“姑娘出手不凡,没有受惊自是最好不过。在下冒昧想请石姑娘”不料他的话又被石敏打断了,道:“谁是石姑娘?你这人怎么如此纠缠不清?”
古云的涵养也真够可以,仍不急不躁地道:“石姑娘家中遭了恶人之劫,脾性难免有异,我们四处找寻石姑娘,也正是想向石姑娘打听一些事情,查出真凶之后,各武林前辈自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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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藤网富有弹性,试想,从百丈高处跌下,而又没有神功护体,那震动,自是剧烈之极,因此,史百川还是被震昏过去。
幸好,他的功力深厚,两个时辰之后,呼吸于是正常,不觉身躯蠕动了一下。
这时他已恢复了部分知觉,觉得全身飘然不听使唤,不禁大骇。
以为自己真在阴间,正在炼狱。
蓦地,微风吹过,清香扑鼻,他心中又是一惊,难道牛头马面的阴间,也有什么奇花异草?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在何处。
又害怕自己真在阴间地狱,山谷峡道的风一阵阵的掠过,虽然已是四月,吹得人身上还是一阵阵凉意,就像阴风掠过。
谁有勇气,正视那淋漓的鲜血,惨淡的人生,悲惨的现实?!
他想睁眼欲瞧的意念,又复打消,心道:“嗯,我何不用听觉,搜索周遭的情况!”
于是一动不动地仰躺着,潜心静听。
四周无声无息,没有恐惧,没有鸟叫,一片死寂,只有微风拂过藤蔓的沙沙之声。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舌头,没有感觉,两牙一合,狠命的咬了一口,痛得他微一呻吟,但他听不到自己的这种声音。
心头一阵罔然,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两边的千丈绝壁,两边一边黝黑,仿佛万丈深潭,东边被一泻千里的月光照着,岩石冷峻。
微一侧动头,鲜嫩的新叶抚摸着他的脸,刚好一滴露珠滴在他的脸上,一滴冰凉。
他用力一嗅,天啊,一阵幽香.
这感觉,真好!
活着的感觉,真好1
他不想动,懒洋烊的躺着,嗅觉、视觉都今他毫不怀疑还活在这个世上。
而且还是躺在藤网之中。
他一点一点的回忆,他记起是一条青影,将自己一掌打下悬崖的。细数着一片碎银子的月光,知道自己还活着,心里一宽,又把眼帘垂下,闭目行功运气.幸好那姓黄的小子并不想把自己一掌震死,只是内功太强,把自己震飞,内脏六腑倒没受到什么伤害,主要是悬崖大高,下落得愈来愈快,愈来愈急,在藤网上将自己震昏了而已。
真气流转,注入四肢百穴,渐渐的能屈腿伸腰,全身暖烘烘的,于是又突然睡去,觉得比睡在‘六合神教’的大床上,盖着锦被还舒服,还安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眸双眼,头顶一线天地,狭长的窄缝里白云悠悠,日光下透。
哦,又是一天,好亲切的阳光,他伸手想抓一把,缓缓的一挥手。真的感觉到阳光如水似在指尖上流动。
他忽然涌起一阵感动,不由得泪流满面。
从绝壁上透下的阳光,越来越强,外面肯定是一个美丽的晴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他突然有一种冲动。
身子一弹,想站起来。
“哗啦”一响,人往下一掉,藤网已被他踩出了一个大洞。
他赶忙伸手一抓,将自己吊住,背心上出了一身冷汗。
感到眼前光影马上暗淡起来,身子一股凉意,低头一看,下面黑洞洞的,云腾雾绕,深不可测。
原来自己还在摩天岭绝壁的中部,慕地一紧,又出了一身冷汗。
再不敢造次,缩着手臂,缓缓的将自己的身体吊起,小心翼翼地扒上藤冈,伏着不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用鹰目再次打量万丈峭壁,光溜溜的如刀砍斧削,纵使有登天轻功;也是徒然,除非自己是长着羽毛的鸟儿.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摸摸自己的身子,一根羽毛也没有。
这一摸,摸着肚内空空,弄了一夜,只觉得饥肠辘辘,再躺了一会儿,越躺越饿,肚子里的肠子直绞,清水从口中淌了出来,难受极了。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已干的血迹,腥腥咸咸的,清水一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又不能坐起,糊了一脸。
史百川堂堂的‘六合教主’那里受过这般苦,如果旁边有人看见,他早就一头撞死,反正也是自己一人,想着想着,干脆就窝囊到底,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气乱抹,将吐出来的污物糊弄自己满脸都是。
回想自己的身世,一幕幕地现上心头,浮出脑海史百川本是身在一个宦官家里,豪门巨富,但生下来就一边脸红,一边脸白,鹰眼塌鼻,凹额翻唇,暴牙,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长得惨不忍睹。
这么一个怪物偏偏出生在一个宦官豪门,多么有辱门庭,让同僚看见,岂不矮人一截,于是生父将他扔到一个荒山野岭,让他自生自灭。
在荒山野岭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才被一个讨饭的老翁捡起,已奄奄一息.老翁无儿无女,独自在山上过着凄苦岁月,风烛残年,家徒四壁,晚上没被子盖,就拾些柴火。
老翁缺了一条腿,双眼皆瞎,昨天在街上乞讨,被店家推出店外,后又被野狗咬得遍体鳞伤,山村的小孩又将他骗到山上。
寒冬蜡月,大雪封山,老翁昏倒在雪地里,耳边听到小孩的哭声,慢慢地爬,爬了三天三夜才爬到小孩的身边。
同是天涯沦落人,只不过是一老一幼罢了,老人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生命,突然有一个念头,非要将这个小孩养大,那怕不惜付出老命。
人有了目标,就有了信念和精神支柱,就是凭着这股信念,又破又瞎的老汉居然将孩子救活了,带着他走千村,过万户。
只要能讨得一羹半汁就先给史百川吃,听到史百川格格的笑声,史老头心里就感到无限慰籍。
不幸的身世造就了史百川顽强的生命力,在挨饿受冻,在颠沛流离中他慢慢长大了。
他幼小的心灵懂得什么叫人世苦难,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一切都是冷冷的,只有史伯伯的怀里是暖的。
史百川一天天长大,而史老头一天天的衰老,终于病倒在路上,天上下着大雨,只有七岁的史百川背着史老头在泥泞的路上,一走三跌将史老头背到镇上的药房,天黑了,他昏倒在药店门口.
醒来后就拼命地擂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人尖叫一声,他从没看到这么丑陋的小孩,马上呼的关上了门。任他的小手打出血,门依然紧闭。正在他绝望的时候,门被第二次打开,涌出七八个家丁,灯笼一照,才认出是人不是鬼,掌柜叫道:
“小叫化子,深更半夜吵什么,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大爷行行好,帮我爷爷治治病,他快要死了。”
“有没有银子?”
“大爷你行行好,以后我再报答你!我给你叩头!”说完趴在地上咯咯咯叩了三个头,额头叩出了血。
“哈哈,笑话,叩头值几个银于,滚,给老子滚,别坏了我家风水,丑鬼!”说完叫家丁将两人拖走。
凄风冷雨,飘泼大雨仍在下,小史百川一摸史老头,冰凉冰凉,已死多时,他没有哭,一任泪和着雨水在丑脸上淌下。
用手挖了一个坑,将史老头埋下!
他恨这个世界,恨所有的人,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后来在街上出现了一个不言不语,半怒半笑,半恨半喜,一张脸上两种表情的小叫化子,长得奇丑,从不说一句话,别人认为他是一个哑巴,但他总是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别人。
肚子饿了,就冲进酒楼,见桌上有东西,抓起就吃,小二抓起一阵暴打,他却从没哼过一声。
有一次他又去抢东西吃,被两个如眼似虎的店小二打得半死,扔到野外后因机缘被‘六合神教’前教主’丑魔‘朱人贵救起带到总坛。从此,史百川的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命运出现了转机。
不知是朱人贵与他有相同的遭遇,还是因为他也长得奇丑,江湖人称他为‘丑魔’,‘六合神魔’是江湖上实力颇大的一支魔教,还是其他别的原因,他不但救活了史百川,还收史百川作了义子,教他‘六合神教’的镇教武功——一‘六合神拳’和‘阴阳掌’。
史百川尝尽了人间苦辣酸,颇有资质,懂得各种人物的诡诈心理,渐成气候,在朱人贵被正派武林高手围攻而死后,继任‘六会神教’第二代教王。
凭他的莫测武功和诡秘的心机,居然将几乎崩溃的‘六合神教’重振起来,并越来越兴旺,逐渐成为江湖上实力最大的一支魔教。
史百川做了教主的第二件事就是将药店老板的一家老小抓到总坛绞死,然后又派人到街上山村将那些欺侮他和义父的人杀得一个不剩。
有些人到死还不明白,是他当年踢了一个小叫化的屁股,才招致杀身之祸。
史百川太了解苦难的意义,知道权力意味着什么,怎样去操纵权力,所以他一上台就恩威并施,‘六合神教’形成了以史百川为绝对权威的一支实力强大的魔教。
史百川一改往日教主与教众同甘共苦的苦心作风,在他心里,人就是骆驼,驮重不驮轻,越对他好,越就取不到效果,所以对‘六合神教’犯了错误的处制的非常严厉,轻则残肢,重则处死。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华服,像是要把童年的苦难弥补过来一样,穷嗜极欲,高高在上。
谁知命运又一次将他推到最低点,想着想着一阵巨大的饥饿感再一次袭上来。
人觉得迷迷糊糊的,想睡但又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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