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声地动山摇,隐居地下的蛇蝎一类的动物误以为大难将至,纷纷到地上来活动。夜幕降临,手电照到的地方,常看见百足虫三三两两地在觅食。
到永州吃了晚饭,火车又停了一个小时,到天将黑时才肯慢慢起身。在车上坐着等车开,跟在约会的地点等恋人来,一样的让人焦躁不安。
站台上小贩推着四轮车在兜售当地闻名小吃,茶叶蛋、卤猪手、盐焗鸡腿和带壳花生等,应有尽有,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引得过往的游客连咽口水。
在一切川流不息的地方,小贩们拼命叫卖的美食小吃,大多是只可眼观而不能就食,你看着以为色香味俱全,到吃进嘴里,无不后悔上了鼻子和眼睛的当。
都说眼见为实,而今眼睛也不可靠,对于一切吃的东西,只有舌尖忠心耿耿。因为商贩们火炉上长年累月保温的小吃,营养滋味全扩散在空气里了。
火车站、汽车站,莫不如此。大家触景发表议论,有个绝妙的比喻,正如聚光灯下打扮娇艳入时的女明星,外表光鲜,到卸了妆,素颜示人,一样的惨不忍睹。
反正坐着无聊,买两包水煮花生,大家分而食之,权当消遣。
洪边祁耐不住嘴馋,要了个盐焗鸡腿,众目之下大快朵颐。
于永乐以为他晚饭没吃饱。赵不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有意倒他胃口道:“火车站里卖的东西不卫生,好多都过了保质期,当心吃了拉肚子。车上人多厕所少,到时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洪边祁正有话说,郭兴维抢先道:“我刚才注意到了,那老伯右手上一点米黄色的污迹,我怀疑是他早上匆匆忙忙出门,出卫生间时没洗手。”
于永乐听了,在旁顾而笑之。洪边祁停止了腮帮子的翕动,如鲠在喉。不过他说:“你们还有更重口味的话,赶快说,我不在乎的。出门在外,哪有这么讲究。你们这些城里人总喜欢大惊小怪,我们山里人农忙时给地里施肥,肚子饿的时候,拿了碗就直接舀饭吃。”
于永乐止住笑,重提当年勇道:“这有什么,有一年我们在深山里搞对抗演习,有一项内容叫野外生存训练,身上带的东西吃完了,就到处摘野果,抓野味。我们树上掏了鸟蛋,拿在手里捏碎了,仰头就直接倒进嘴巴里。”
郭兴维突然好奇地问道:“班长,你们吃过蛇肉吗?”因为他刚想起书上说的“永州之野产异蛇”,又听孙大发刚说过驻训场蛇蝎成群,脑海里有这么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吃过。不但是蛇,水里游的鱼、虾、蟹,树上爬的松鼠、蜥蜴,蚱蜢等,捉到以后,拿工兵锹烤了吃。不放油盐调料,要放也没有,原汁原味。这就是山珍海味,许多人想吃都吃不到,味道还不错呢。”
洪边祁就算有再强的克己功夫,也不能无动于衷了,手里吃剩的半个鸡腿俨然烫手山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同时肚子里有股翻江倒海的气势逼上来。
心里恨道:“你们两广的人真敢吃,只要是肉,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里藏的都吃,无一幸免。狗肉就不必说了,连温顺乖巧的猫都不放过,和蛇、鸡一锅炖,取个好听的名字叫‘龙虎凤’,真是笑话!报上登过,臭屁虫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先在热水锅里过一遍,捞上来滤了水,油锅里炸熟,洒了胡椒和盐,又是一道美食。吃吃吃,总有一天会遭报应,十几年前弄得人心惶惶的‘非典’,不就是吃果子狸生出来的事端?”
于永乐看赵不识脸对着窗,全神贯注,猛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喂,赵干事,你在想什么?我们说话你全听不见。”
“没什么。”赵不识毫无生气地回答。上半年政治工作大检查,有一段时间,赵不识走读到机关帮忙维护网站,制作课件等,“赵干事”是大家抬举强加给他的绰号。
孙大发笑嘻嘻地说:“赵干事是文人,以后班长说话,你该拿笔纸在旁边做记录,许多年后,这就是珍贵的历史文献。年底班长如果退伍了,我们以他平时的言行作脚本拍摄纪念短片,名字我想好了,就叫‘班长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