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Chapter 75

    对所有的亚特兰蒂斯人来说, 这是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动荡不已、风云变幻的一年。

    似乎自从这片大陆沉入海底起就注定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动的格局，在这一年里被飞速改变：

    明明和亚特兰娜女王率领的主和派势均力敌的主战派，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洗；曾经的亚特兰蒂斯护卫队队长欧瓦克被剥夺了所有身份处以死刑, 他的党羽也随之化为乌有；被遗忘在海底的国度终于首次浮上水面, 刺客联盟在亚特兰蒂斯愤怒的进攻之下土崩瓦解。

    有了“摧毁刺客联盟”的这份功劳之后，陆地和海洋之间的和平协约终于开始全面着手推进签订, 双方在互不干涉内政的基础上互帮互助, 互惠互利：

    海洋终于避免了被继续当做垃圾回收场、不可逃脱的海底监狱和超能力者战场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场合, 双方的技术交换和情报交流也成功促进了彼此的实力更上一个台阶。

    亚特兰蒂斯和瓦坎达一样, 终于从自己的领域中走出，作为崭新登场的国家登上世界的舞台。

    这一系列带来的变化短期内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正面效果，还被不少不明所以、无法放眼长远的亚特兰蒂斯人很是诟病过：

    “我们为什么要和陆地人交好？他们的身体素质不如我们, 如果真要作战的话，他们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陆地人还经年累月地往海洋里倾倒垃圾、核废料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部分海域的鱼类资源甚至被捕捞至几近枯竭……我们一退再退这么多年, 眼下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竟然还要签订和平协约？凭什么！”

    当时短暂接任过亚特兰蒂斯之王这个位置的湄拉在得知了民众愤怒的呼声之后，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成功止住了所有的争端：

    “可是陆地人在做这些事情之前, 知道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吗？”

    答案很明显, 他们不知道。

    而不知者无罪这句话，的确有一定道理的。

    “他们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存在，认为海洋是无主的, 才会做出以上种种行为，甚至还在领海问题上大动干戈。因为这些事情在‘海洋无主’的前提下，只是陆地人之间的利益争端；即便亚特兰蒂斯想要反抗，也终究输在‘师出无名’上。”

    年轻的亚特兰蒂斯女王手握三叉戟端坐金色王座，鲜艳的红发在水中飘扬，就好像一团燃烧在深海的、永不熄灭的火：

    “所以我们才要像瓦坎达一样，在全世界面前露面！”

    “只有让所有陆地人都意识到，广袤的七海自有其领主，他们所有过分的作为才会从根源上被消解；如果他们还不停手，那么我们就可以占据法理和道德的双重制高点，将过往的所有旧账一并清算。”

    “散兵游勇的反抗永远成不了气候，陆地人如果对我们的一无所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无穷尽的争端只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胜者不知为谁而战，败者不知对手是谁，这种战争又有什么意义？”

    “亚特兰蒂斯人珍贵的性命不该被耗费在这种地方。你们要面临的，应该是更公平、更广袤的战场，那才配得上亚特兰蒂斯的战士。”

    她这一番话颇有温妮的风范，三言两语之下，就把“主战派”的意图扭曲成了“挑起无谓的战争，让战士们白白去送死”，把备受亚特兰蒂斯人鄙视的“主和”的想法拔高到了“争取主权存在感”的地步：

    亚特兰蒂斯人好战是一码事，但是不想白白在不公平的战场上不被铭记地死去，又是一码事。

    已经成为了水行侠的亚瑟为了拥护自己爱人的决策，特地从瞭望塔折返回到海底，和他的兄弟奥姆一同站在湄拉的身边：

    “如果谁还对我们的决策有意见，那么请你提出更好的、能够换来更长久的平等的方式，我们洗耳恭听！”

    ——不过那也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温妮将腰侧的长剑解下，金属质地的武器被放在石质地板上的时候，轻轻发出一声铿响。

    就像她当年刚刚来到名为遗失大陆的c级世界，与亚特兰娜女王初见之时，用解下佩剑的方式最直接地证明了自己并无敌意那样：

    时隔经年，她的所作所为、音容面貌，均一如往昔。

    依然年轻如初的金发少女站在王座之下，抬起头来看上端坐在高处的女王，认真道：

    “我不是来动手的，女王殿下。”

    亚特兰娜女王很是宽慰地笑了起来，她那素来凌厉的眉眼终于被这个笑容感染得温和了些许：

    “我知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孩子。”

    “但眼下的状况，我唯有一死才能平民愤。只有当亚特兰蒂斯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无数愤怒找到出口之后，我的继任者的统治才能更加稳定。”

    “如果让亚特兰蒂斯这些天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一直发酵下去……最终的结果只有全体国民陷入暴/乱、随即对陆地进行无差别复仇的结果。高位者若不能舍尾求生，当机立断，便不配执掌这个国家。”

    她对温妮招了招手，让她上前坐在自己的身边，两人之间唯一能够彰显地位高低之别的距离终于被缩减到几近于无。

    这不是个“下达命令”和“接受命令”的人之间会有的距离，而是家人、同盟者和朋友之间的距离：

    “你的眼睛足以说明一切，你是个温柔的好姑娘。这种人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就算到了最为难的关头，他们也不会把武器对准别人，只会转而牺牲自己。”

    “可是眼下你不能牺牲。”

    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亚特兰娜女王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她轻轻拍了拍温妮的手，笑道：

    “我对你的口才很有信心，当年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特长了，assassin。”

    “不管登上亚特兰蒂斯王座的人是谁，你都可以凭一己之力，将此人引领上和平的道路。”

    猝不及防被说中了心事的温妮突然有点心虚。

    然而618号系统可不心虚，它只感觉无与伦比的开心。曾经只会用棒读的方式来安慰温妮的系统，眼下已经可以很形象地模拟出“喜极而泣”的这种情绪来了，也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有故事：

    “我爱亚特兰娜女王一辈子！难得能够见到个完全克制温妮好亲亲的聪明人，我从此之后誓死对女王殿下鞍前马后，生是亚特兰蒂斯的人，死是亚特兰蒂斯的鬼！”

    温妮：？？？你的心理阴影有这么严重吗？奥姆自己还都没说啥呢！

    温妮当机立断地把618号系统按回了自己的脑海深处，同时追问道：

    “可是为什么刺客联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还有您刚刚说的‘亚特兰蒂斯的愤怒’，我对此一无所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事情？”

    在得知了温妮的疑问之后，亚特兰娜女王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啊，原来是这样。这段时间你一直都陪着奥姆在竞技场训练，所以你不知道陆地上发生了什么。”

    她对温妮解释道：

    “正义联盟……陆地上的那个由超能力者、旧日神灵的后裔和外星人组成的团队，是叫这个名字来着的吧？”

    在看到温妮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之后，亚特兰娜女王才继续道：

    “数日之前，他们和达克赛德的战斗规模过分宏大，甚至波及到了深海。”

    “除了居住在海沟、已经退化得完全失去了人类模样的海沟族之外，几乎七大族的领地全都受到了不同规模的破坏，甚至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我们在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损失惨重，那些本就对陆地人怀有敌意的人，更是将这场战斗的余韵波及视为陆地对海洋的挑衅和侵犯。”

    温妮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奥姆没有迎来她这个教导者，依然跟在欧瓦克身边，接受敌视陆地的教育的话，那么这场战斗就会成功把欧瓦克送下地狱。

    失去了父亲的奥姆无法接受现实，便一意孤行，杀死了主和派的领袖亚特兰娜女王，率领亚特兰蒂斯军队大举进攻陆地，发誓要让那些胆敢冒犯海洋的人血债血偿。

    只可惜现在欧瓦克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奥姆也没有走上这条道路，更不会率领亚特兰蒂斯进攻陆地。

    ——因此当正义联盟与达克赛德之间的战斗，依然按照原剧情波及到了深海，所引发的矛盾便只会更为剧烈，而且还没有任何突破口。

    想要让民众的愤怒找到突破口的话，始终都主张要和陆地和平相处的亚特兰娜女王，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靶子。

    很明显亚特兰娜女王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只要我不死，那么‘因为海王的决策失误，我们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还有‘陆地上的人类都这么对我们了，海王为何迟迟不肯下达进攻的命令，这是否意味着她背叛了亚特兰蒂斯’的种种猜想……”

    “迟早都会化作切实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她拉过温妮的手，挽起了刺客白袍的衣袖，锋锐的袖剑在她的手腕上闪烁着寒光：

    “我没有误会你，孩子，倒不如说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在请求你杀死我，不能让流言进一步摧毁民众对我们的信任。在我死后，你大可继续留在亚特兰蒂斯，将这个罪名安置在主战派的人的头上，同时继续辅佐下一任亚特兰蒂斯的统治者。他肯定会感谢你的帮助，从刺客联盟的手下保护你。”

    温妮沉默了片刻。

    ——这个计划的确看上去十分完美。

    很多时候，人民群众其实并没有那么聪明。他们对权威的依赖似乎已经成为了本能，不管是陆地人还是亚特兰蒂斯人都未能免俗，不到紧要关头是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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