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为恼怒,如果不是想到现在是在台上,她也搞不清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她径直回答说:“我不清楚这位记者所指。我个人认为人才来去本自由,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选择适合自己的平台的权利。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不满意!张董事长,台上的几位高管,包括贵公司的新任COO汤姆,你们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几个人,而是几十个人,甚至曾经高达上百人地集体挖墙脚,我认为这是这个行业的丑闻!”胡晓磊着重强调了“不满意”三个字,铿锵有力,毫不配合。
这下子,整个会场哗然。
秦方远看出是胡晓磊,本来就有些诧异,然后看她咄咄逼人地提问,他更为惊诧!这个当年纤弱的女孩子,一度爱他爱得刻骨铭心的女孩,今天就在自己眼前,在这种场合,竟变得不可侵犯甚至富有攻击性。
这时,汤姆在台上已经认出是前东家老板娘了。他从张家红手里抢过话筒,帮张家红解围:“胡记者,我知道你所指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同样,每个企业也有选择员工的权利。我只想说,如果是群体性出走,不要责怪他们没有责任心,应该问问这家企业:他们为什么会集体出走?”
公关公司发现场面不对,就上前沟通,否则难以向客户交代,接下来,按照张家红的性格,合作关系肯定玩儿完。想到这里,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的滕总让手下的员工从胡晓磊手上抢下了话筒,然后传话给台上的主持人,草草结束了提问环节。
媒体提问环节结束,秦方远从台上下来后,就跑到记者席找胡晓磊,同行说她刚刚走。秦方远立即跑出去,从楼梯爬上地上一层,然后跑到东方君悦酒店门口,看到胡晓磊钻进了一辆奔驰轿车,绝尘而去。
秦方远失落落的。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回来了,也只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想到那年他在首都机场出国时那来不及躲闪的哀怨的眼睛,他就心痛。后来听到她嫁给了周易财,他的心理负担更重了,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是他造成的。
他在门口喷泉的台阶上坐下,掏出手机给钱丰打电话:“我看到胡晓磊了。”
钱丰似乎并不奇怪:“她走了吗?”
“走了。”
“她没闹出什么事儿吧?”
“也不算大事。哦,怎么?你知道她要过来闹事儿?”秦方远警惕起来。
“唉,昨天她接到你们的邀请——也许公关公司不知道她的背景,她还向我打听你今天在不在,我说当然在,秦方远是功臣,也是公司高管,肯定在,然后她就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自己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哪顾得上这事儿啊!”
实际上,从秦方远踏进国内第一步,胡晓磊就知道他回国了,这个消息是钱丰去她家里找她老公谈事时,特意告诉她的。
那天钱丰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易财刚好接到一个重要电话,他到阳台上去了。他们两人在客厅,钱丰毕恭毕敬地端坐在矮座沙发上,胡晓磊坐在另一处沙发上,正在用遥控器调换电视频道。听到“秦方远”这三个字,她心头一颤,调换频道的手慢了下来。当她听到秦方远回国的信息,调换频道的手就悬在空中,停滞了,怔怔地盯着电视屏幕。
这个细节被钱丰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故作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哦。”然后是长时间的愣神。
钱丰对胡晓磊的这个神情有些尴尬。他这辈子也琢磨不透,为什么胡晓磊对秦方远一往情深?为什么他得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虽然胡晓磊结婚了,他也匆忙结束了单身,老婆还是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的高才生,按说应该是过了那种为情纠结的阶段,他却还是为秦方远吃醋。
他还想说点儿什么,周易财进来了,就继续谈起了业务。胡晓磊起身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周易财已经习惯了夫人不干政,但这次只有钱丰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方远挂了钱丰的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于岩坐在一旁。于岩看到秦方远忧郁的神情,她满眼关切:“Simon,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哦,没什么,刚才那么多人,空间小,憋得慌,出来透透气。”秦方远随口撒了个谎。
于岩信以为真,她拉起秦方远的手:“宴会开始了,我们下去吧!”
宴会已经开始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张家红喝了红酒,红光满面,从这桌窜到那桌,跟投资商干完杯,又跟客户们干杯。她跑到媒体那里说:“拜托各位了,美言美事啊!”又和大区经理们坐在一起,说:“我们搭了这么大的台子,融了这么多钱,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哥们儿姐们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争取早日去纳斯达克敲钟去!”
秦方远和于岩坐在一起。肖南跑过来敬酒,她瞧也没瞧于岩:“你还是喜欢喝洋酒啊!”
秦方远一愣:“是啤酒啊!”
肖南不可捉摸地瞥了一眼于岩:“啤酒也是洋牌子的吧,中国产的也不入你的法眼!”然后她一扭身就走了,不容秦方远回应。
他们之间的对话整个桌子的人都听到了,一时无声。秦方远坐下来思索半天才恍然大悟,心里懊恼不已:今天这是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于岩在做尽职调查的时候跟肖南有过接触,但不甚了解,她更听不懂肖南的话中有话,满脸诧异地问:“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秦方远放下酒杯,坦荡地回答:“我挺好的。”
6.有了风投不一定就能上市
庆功宴结束后,秦方远独自回到住处时已接近凌晨。秦方远进了房间就脱掉西服,解下领带,把自己扔在床上。
于岩是个快乐的天使。于岩现在每周基本上看两三个项目,由南飞北,由东到西,穿梭在广袤无垠的神州大地上。这个看起来安静的女孩很兴奋,不是因为碰到了好项目,而是哪个地方都很新鲜,每次都会给秦方远打电话,兴奋地叫喊,秦方远在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幅画:一个快乐的天使,在大海边,迎着朝霞,展开翅膀,轻灵地飞起来!
这个晚上,这幅美丽的画面成为秦方远心里的一道咒,想到胡晓磊,还有美国的乔梅,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也许快乐永远是短暂的,而负疚和忧伤则很绵长。
仔细想起来,仿佛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公司融资了,能否上市,什么时候上市,不确定。于岩爱自己吗?爱,自己也接受她,但她从来没有提过嫁给他或者结婚的话题,将来能否走到一起?不确定。乔梅呢?她现在怎么样?她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吗?她还会回来吗?自己还有资格跟她谈情说爱吗?不确定。胡晓磊,她怎么会嫁给周易财?她为什么要闹场?为什么不见自己?不知道。
秦方远趴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现在却有这么多的不确定,难道是回国后自己变了?他爬起来,照着镜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变化在哪儿,只看到黑眼圈,不禁哑然失笑。
他打开电脑,登录MSN,融资完成后他基本上没有过去那么忙了,MSN聊天已成为习惯。CSO是干什么的,公司也没有明确定位,张家红就是那么一说,秦方远认为公司是因人设岗。他特意查了一下,百度上关于CSO的定位是运用现代企业战略管理知识、技术、方法和手段为企业提供发展规划、组织结构、业务模式、运营流程,以及企业文化、品牌、营销、人力资源、财务税收、信息化、管理等综合系统或单一层面的战略服务,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CSO是一个多面手,大多数CSO曾在技术管理、市场营销与运营等领域有过丰富的一线管理经验。CSO还是一位明星选手,大多数CSO都曾在以前的工作中取得过出色的业务成绩,在他们眼中,首席战略官只是一个跳板,而不是最终目标。同时,CSO是一个实干家,而不只是思想家。尽管CSO在战略制定与执行的时间分配上大致平衡,但他们必须把重点放在后者上。
秦方远自己读着这些解释都感到不可思议,与自己的情况相距很大。融资完成后,他认为这笔资金足够公司稳妥地扩张,他给董事会提交的建议是两条路一起走:一是直接开发,由开发团队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啃,成本低,但速度偏慢;二是直接收购区域竞争对手,成本高,但速度快。董事会批准了这项计划,包括预算方案。
得到董事会核准后,张家红把资源直接开发的活儿交给王兵兵负责,而委派给秦方远的,则是洽谈收购。
MSN打开了,还是一些老朋友。一会儿,一个叫“孤芳飘零”的人要加他为好友。他加了,点开对方的空间,是空白,头像是一条深秋季节飘满金黄色叶子的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枫树,一眼望不到尽头。
对方上来就给秦方远一个微笑的表情,没有文字。
楚风萧萧:你好!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孤芳飘零:你是大名鼎鼎的秦总,天下无人不知。
楚风萧萧:别笑话我了,我就是一个打工仔,商业圈里的一个小兵。
孤芳飘零: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谦虚,你不是向来踌躇满志、志得意满吗?今天可不像你啊!
秦方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人对我很熟悉!是谁呢?
秦方远第一个想到的是乔梅,可是她从来不这么嘲讽自己啊!
楚风萧萧:谢谢夸奖!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吗?
孤芳飘零: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足挂齿。
楚风萧萧: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方沉默,半晌没有打出一个字。
秦方远按捺不住,他试探了一下。
楚风萧萧:我判断你应该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在美国吧?
孤芳飘零:那是你自己,我为什么要去美国?
秦方远有些明白了,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孤芳飘零: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孤芳飘零:人生若只如初见……水木清华。
孤芳飘零打出这两行字后就下线了。
秦方远已经确定她是谁了。
7.一辈子与钱打交道也不是好事
第二天上午,汤姆过来找他:“兄弟,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去石家庄转转。我一个客户有融资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陪我过去一趟?”
自从那次与钱丰、周易财喝茶聊天之后,秦方远对汤姆的印象一直是负面的,虽然同在高管团队,秦方远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秦方远淡淡地说:“高总,最近时间比较紧,公司安排要进行扩张,我一是要整理一些资料,挑选收购对象;二是要修整一下公司的中期发展战略规划。不是给我安排CSO吗?总得干点儿CSO的事。”
说到“CSO”这几个字母,秦方远就有些想笑,不经意间在汤姆面前流露出大男孩的顽皮。
汤姆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秦方远对张家红给安排的这个位置颇有微词。他说:“我们可以成为兄弟,虽然我虚长你十多岁。你高学历高素质,还是铭记传媒的融资功臣,我非常佩服你!石家庄的客户也是公司的客户,关系处理好了有利于广告投放,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要不,我向张总申请批准你过去?”
秦方远一乐:“这事儿要去就去,还要张总批啥呀?”
他们就约定了时间。
接近午饭时间,秦方远给钱丰打电话,约中午吃饭。
钱丰在北京,他们刚搬进北京地标性建筑国贸三期办公。钱丰边说边噼里啪啦整理东西:“去哪儿吃饭?你们那儿?先锋剧场楼上的菜香根?非去不可?好吧好吧,不过我不能久待,下午还要飞昆明,那里有个项目。”
钱丰赶过来时拖着行李箱,坐下来就说:“吃完饭我就赶紧奔机场了。”
“怎么那么忙啊?吃顿饭也不安生。”
“做投资的就是这个命,时间属于客户,由不得我了。”
“更正一下:时间是卖给了金钱。”
秦方远点好了菜,特别为钱丰点了辣椒炒剔骨肉,知道他爱吃这个。
钱丰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问她的事儿?昨天闹大了?”
“这倒没有,一个小插曲而已。”秦方远故作镇定,“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可能发飙,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她不让啊!”
“你们在国内一直保持着联系?投资她老公的企业是她牵的线吧?”
“是的,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钱丰喝了口普洱茶,他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说实在话,你没有资格关心这个。”
秦方远立即变脸了:“你是罪魁祸首!”
气氛有些紧张。也许是声音大了点儿,旁边桌子上的人频频往这边张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