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待落座之后,公孙氏才缓缓道:“今日来,确有一桩大喜之事。七日前,左昭仪于宣明殿内手铸金人,一举告成,陛下于昨日下旨,允以册封为皇后。”她说的时候半是叹然,半是欣慰。
我曾听母亲说过,大魏封后自比别国不同,需要嫔妃在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面前亲手铸就一金人,成,则立,不成,则永不得立。铸就金人步骤繁琐,先帝身边曾有几位有头脸的夫人都曾亲历手铸金人,然而成功的不过一位而已,可想姑母此后位有多么来之不易。
无论是朝堂还是宫内之事,陆家向来是不闻不问的。不过是亡国降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守着自己的平安便是了。然而这件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似乎要把这鸦默雀静的国公府掀翻了一般。
公孙氏继续道:“因怕有人对昭仪不利,故而陛下将此事压了下来,铸就金人的仪式,也只请内宫人匆匆办了。国公不知此事,也属情理之中。恩泽诏不日便下,一切仪式如制照办,再往后便是册封大典。”
我斜签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手中绞着月白色的丝帕子,听着她说起宫内姑姑的事情。从公孙氏的言辞中,我似乎能捕捉到一丝魏帝对姑母的宠爱之至的意味。帝后,那是离皇帝身边最近的位置了吧。冬日和煦的日光透过明曦的窗纸,将我这些不经世事的思绪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晕内。
果然如公孙氏所说,下午封赏的旨意接二连三地下来。离册封大典的日子愈来愈近,魏帝降旨允许姑母家中女眷于大典前一日入宫探望。宫里也来了人,说明更衣燕坐,受礼息退之事,又写了仪注于府上,好不忙活。以往不常走动的亲戚,也都变得常来常往起来,一时间国公府如日中天,恰似这大好晴光。
热闹日子过的尤其之快,尽管平日我只看些闲书打发时光,偶尔见几门子客人亲戚。但到了入宫探视的前一天,心中究竟不安。正默记着繁琐的礼仪规矩,却看见云岫笑着打了帘子,一头钻进了屋里。
我放下手中仪注,笑着道:“究竟什么事这么开心。”
云岫福了福,回话道:“自然是好事,顾府的陵姐儿来了。”
我方一听,心中大喜。母亲出身于吴地四大家之一的顾家,顾陵乃是母亲的胞弟顾冲的长女,算是我的表姐,自小便与我们玩在一处。吴国归顺后,陆家原来的几门亲戚和旧臣皆是怕被别人抓了由头,毁了前程,因此甚少来往。然而顾家却尤为不同,虽然舅舅如今已是尚书仆射,算是个重臣,却也时常来差人问候。
这或许有母亲这一曾关系在里面,但是两家平日淡然之至的书信,却藏着半分周全,半分情谊。
因着以前不便来往,我与顾陵也有三年未见。如今姐妹团聚,自然欣喜万分。
云岫才撂下话,人已至眼前。顾陵姐姐已比从前高了不少,光亮如绸的长发以一支茉莉和田玉簪挽起,身着天水碧的广袖深衣,并不似其他登门亲戚们那般衣着华贵,倒像是自家姐妹串门子的打扮。
她见了我只淡然一抹笑意,眉间却是感慨,道:“常听爹爹说起你们这的苦处,如今也过来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一边拉着她让里面坐,一边道:“姐妹多年,如今不说些高兴的,反倒讲究起这些虚文了。妹妹我可是得知,舅舅为姐姐说了一门好亲事。”这几日,长安街头巷尾的风闻并非没有传进这国公府里。顾陵表姐要嫁给三皇子淄川王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清爽一笑,目中尽是感慰:“事情还未定,虽然是淄川王亲自上门提的亲,但是他的母妃姜昭仪是皇帝的宠妃,且门楣甚高,爹爹不过是个尚书仆射,左右我只能做个良娣罢了。这些日子,淄川王回朝觐见,明日便要去宫里面提这件事,我这心里终究不踏实。”
“这些倒还容易。”我宽慰道,“既然是淄川王亲自提的亲,恐怕也是极看重你的。就算姜昭仪只让你做个良娣,到时候你与他一同回封地,扶正也是迟早的事。”
顾陵听我如此说,也渐渐安心下来。我俩又沥沥叙了许久,直到两家子一起用过晚膳,方才辞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