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回头的白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重蹈覆辙的!”
莫凡毅痉挛了一下,内心的恐惧和凄苦更深了“筠柔,你非得羞辱我才能得到报复的快乐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子,你纯真、热情、善良”
“住口,不要再谈到以前的事了,以前的夏筠柔已经死了,现在的夏筠柔的心里只有怨恨,而这股恨火是你所点燃的!”她凄厉地打断他,声音寒冽得象千年不融的冰山。
莫凡毅苦涩地点点头,眼中的痛楚更深了“是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始作俑者,不能怪你如此恨我,但,筠柔,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会那样伤害你,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你来恨我”
夏筠柔飘忽地笑了,她笑得讽刺而尖锐“这么说来,你倒是用心良苦了!”她摇摇头,噙着泪,目光如炬地紧盯着他“莫凡毅,我想不到你会这么卑劣,连一点担当、敢作敢为的勇气都没有,你真是令我感到齿寒!”
她不屑和刻薄的言词神态像一把致命的利刃狠狠插进了莫凡毅滴血的心窝上,直觉浑身痛楚,纵有千言万语,这时也难以出口表白了。
他那专注、痛怜、祈求和绝望的眼神炙痛了夏筠柔,让她疲弱地亟欲逃避遁形,她恨自己竟有怛恻不忍的感觉。
她郁郁地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漠地告诉他:
“如果你不想谈公事,我想告辞了。”
莫凡毅蠕动着唇还想做困兽之斗,但,她那苍白萧索的倦容阻止了他泉涌而卡在喉头的话意,于是,他在心底发出一声深沉而酸涩的叹息,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没这个必要。”她冷冷地拒绝他。
“筠柔,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再说,天色已晚,基于安全的理由送你回去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啊!”“莫先生,在美国或者有这个多余的礼节,在台湾,我想就不必了,再见!”
正当她挣脱他的掌握,准备转身开门之际,一阵平稳轻细的叩门声却在此刻响起,夏筠柔顺手拉开了门把。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仪表堂堂的汤仲凯,只见他尴尬地笑了一笑,期期艾艾地解释着:
“对不起,我有点担心,所以才跟过来看看!”
莫凡毅冷眼旁观,立刻洞悉了汤仲凯对筠柔的爱慕,刺痛的醋意立刻揪紧了他,他蹙起眉峰,怏然不悦地冷声说:“汤总,你是担心生意没签成呢?还是,怕你的女秘书被我吃了呢?”
汤仲凯未料到莫凡毅竟会出言讽刺他,一时错愕竟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夏筠柔却被他盛气凌人、冷嘲热讽的态度惹火了,她无尽温存地冲着汤仲凯绽出一朵醉人妩媚的笑容。
“汤大哥,谢谢你来接我,我有点饿了,也许,我们还来得及去士林吃宵夜。”
汤仲凯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之前,夏筠柔已经笑容可掬地挽着他的手臂,准备翩然离开。
莫凡毅脸色发青,他按捺不住满腔的怒气和妒意,他眯起眼,咬紧牙根地冷声质问她:“夏筠柔,这就是我苦苦哀求你,而你却狠得下心来拒绝我的原因吗?”
夏筠柔的心抽痛了一下,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下那股心慌意乱的情绪,回眸浅笑道:“我不认为我有回答你的必要。”然后,她转首对汤仲凯嫣然笑道:
“汤大哥,我们走吧!有事到车上再谈!”
尽管汤仲凯心里凝聚了千百个问号,但他仍然二话不说地主动和被动地配合着夏筠柔,挽着她离开了莫凡毅的房间。
莫凡毅目睹他们卿卿我我地揽着手相偕离开,他每一根思维都像被利刃划过般揪痛了所有的感觉,所有来不及喘气的呼吸。
他血色尽褪而乏力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助而郁闷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拨给服务生,请他们送来一瓶xo。
夏筠柔从离开富都大饭店之后,就一直蹙着眉端、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冥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汤仲凯一面开车,一面不知道移眸打量了她多少回,但她都未曾察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凝思中。
“筠柔,窗外的景物真的这么吸引人吗?”汤仲凯终于别有深意地打破了沉默。
夏筠柔回过头来望着汤仲凯,脸孔没来由地微微发热了。
汤仲凯深思地注视了她好一会,正欲开口时,夏筠柔却抢着先机截断他。
“汤大哥,我知道你想顺我有关今天晚上的事,但,我现在并不想谈,也请你不要追问好吗?”
汤仲凯望着她那一双盈盈如水、充满祈谅的眸子,心里霎时涌满了千百种难以描绘的滋味。
望着她轻裹着黑丝绸而格外玲珑纤盈的身躯,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冷艳而凄绝的神态,他的心倏然缩紧了,被一股渴慕和莫名的酸涩抓住了所有的感觉。
她是为了arthurmore才如此刻意盛装打扮吗?是女为悦已者容吗?汤仲凯酸溜溜地暗自揣测着。当他出现在饭店时,arthurmore那铁青的脸,打翻醋坛子的反常表现,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显然地,他和夏筠柔之间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感情纠葛,而他他这人满头雾水的第三者究竟有几分胜算呢?
想到这,他不禁惴惴不安地握紧了方向盘,发现继续再按兵不动实在是种愚不可及的行为。
他告诉自己,若不再发动明显的追求攻势,夏筠柔怎会了解他对她那份如磐石般坚固的深情爱慕呢?何况,现在又冒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程咬金arthurmore。
不行,他必须赶快调整自己的步骤,朝夕相处在一个办公室里,让他占了这近水楼台的地势之便,也让他对自己的胜算增加了些信心,如果不趁夏筠柔和arthurmore之间有恩狭怨嫌隙时采取饱势,那么,他就永远没有赢的机会,他知道,他的第六感一向是非常灵验的。
望着夏筠柔无言的祈求,他温柔地凝注着她说:
“谁说我要问你今天晚上的事来着?我只是想赞美一下你今晚这番美得脱俗的装扮,希望你能常常这样打扮自己,让我能一饱眼福,更希望”他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瞅着她哑声说:“有一天你能为我特别装扮你自己!”
汤仲凯露骨的表白让夏筠柔噤若寒蝉地微变了脸色“不要!求你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对我”她不胜愁苦地说不下去了。
“不要怎样?筠柔,你怎么不说下去,你到底在怕什么?”汤仲凯炯炯有神地望着她说。
夏筠柔眼中的不豫之色更浓了“请你高贵手饶了我吧!不要对我太好,我根本无福消受。”
汤仲凯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黯然和懊恼“你以为我喜欢扮演一个不受欢迎的追求者?你知不知道压抑对你的感情对我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种刑罚?我根本是无葯可救,也无力自拔啊!”他热情而狼狈的宣告让夏筠柔愁眉深锁,为之更加惊惶无助了“我有办法解决我们之间的困扰,只要你肯答应我”
“让你辞职逃避是不是?”汤仲凯恼火地粗声打断她,呼吸沉重而急促地瞪着她“筠柔,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救你。”
汤仲凯死命地瞪着她好半晌,猛然煞车把车子停靠在路旁。然后,他伸手执起她的下巴,认真而凝重地梭巡着她“筠柔,你如果真的狠得下心这么做,那么我建议你,干脆拿把刀刺入我的心脏算了,没有你的日子对我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夏筠柔辛苦建立的堤防经过莫凡毅的冲击,本已摇摇欲坠了,再经汤仲恺的柔情夹攻,她羸弱而疲困的武装更是溃不成军了。“不要逼我,求你,拜托你”她泪影模糊地摇着头说。
望着她苍白而泪眼婆娑的容颜,汤仲凯的心揪痛了“好,我不逼你,我不逼你,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是因为arthurmore的关系吗?”
夏筠柔脸色遽变“不是。”她的语气是尖锐而激动的。
“那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汤仲凯不死心地咬牙追问着。
“不,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夏筠柔仓皇地说。
“好,那能不能请你坦白地告诉我,我被三振出局的原因?”汤仲凯压抑着怒气沉声问她。
夏筠柔的心更乱了,她泪光闪烁地望着他固执而坚毅的神色,不禁悲楚地从心主底发出一丝无奈而萧索的叹息。
“汤大哥,你这是在逼我趁早离开你。”
汤仲凯的脸微微泛白了“不要拿辞职来威胁我,我不会接受的,因为我根本不会答应,除非”
“除非我告诉你原因是不是?”夏筠柔面无血色地厉声打断他“好,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拒绝你的原因,是因为我自觉渺小卑微,配不上你,而我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如果你对这段往事也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告诉你,让你听到满意为止!这样你自粕以息鼓收兵了吧?!”她颤声告诉他。
愧疚和痛怜抓住了汤仲凯“对不起,筠柔,我太过分了,我不该操之过急而伤害了你,忽略你的感受。”
夏筠柔疲惫地靠在车背上“我不会怪你的,我很累了,能不能麻烦你赶快送我回去?”
汤仲凯只有无奈地重新发动引擎,握着方向盘,一路上他百感交集地陷于一阵深切而懊恼的自责之中,他把一切都弄糟了,对于爱情,他实在是个需要好好斟酌研究的门外汉!
汤仲凯一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便按内线电话呼唤夏筠柔进来。
望着夏筠柔那张薄施脂粉也掩盖不住疲倦的苍白容颜,他心底闪过一丝怜疼,说话的声音不自禁地放轻了,轻得好像怕吓着她。
“这份签呈我看过了,麻烦你拿回去处理,还有,别忘了帮我打电话给悦荣公司约赵经理星期二中午在国宾吃饭。”
夏筠柔点点头,悄悄痹篇他灼热深沉的目光,退回了自己那间小巧整齐的办公室。
罢打开那份签呈,一张小小的便条纸赫然出现眼前,上面有汤仲凯工整清逸的字迹。
中午,一块用餐好吗?
不要拒绝,这是特别命令。
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暗暗收起那便条纸,继续若无其事地埋首投入工作中。
中午休息时间,当她正准备悄悄溜出去用餐时,背后却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含笑意的男性嗓音。
“我就知道你会偷溜。”
夏筠柔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来“算你精明厉害,走吧!”
汤仲凯挑起眉淡淡一笑,和她一块步入电梯。
“和我一块吃饭就这么痛苦而不情愿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夏筠柔斜睨了他一眼“你确定只是纯吃饭,而不含任何杂质?”
汤仲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会试着提醒自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让你在用餐之余,能明白我的心意,却没有任何被追求的压迫感。”他诙谐地撇撇唇说。
夏筠柔被他无赖而不失幽默的口吻逗死了,她递给他无奈而柔弱的一眼,沉默地和他迈出电梯。
然后,她的目光和站在办公大厦玄关口的莫凡毅接触了,四目接触,芳心震动的她,只觉心底一阵抽痛,分不清是何种滋味。
汤仲凯也看见了莫凡毅,他不是没有意识到空气中凝滞冻结的气氛,但基于礼貌,他还是露出了微笑和莫凡毅寒喧。
“莫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上来坐坐?”
莫凡毅温文尔雅地笑了,但,他的眼睛一直放在夏筠矛盾脸上。“我刚到,想和你谈谈买电脑的事,你们是要出去一块用餐吗?”
“嗯,莫先生要一块来吗?”汤仲凯不得不出口问他。
“方便吗?不会打扰两位用皮包的‘情趣’吗?”莫凡毅似笑非笑地说,他虽然是对汤仲凯说话,但眼睛却未曾离开过夏筠柔脸上片刻。
“不会,当然不会了。”汤仲凯口是心非地笑道,但心里却暗自叫苦,有几分无奈的懊恼。
一直冷着脸保持缄默的夏筠柔开口说话了,她看也不看莫凡毅一眼,径自侧过脸对汤仲凯生硬淡漠地说:
“汤总,你和莫先生先去吃好了,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
话毕,她车转身子,伸手按着电梯的按键准备返回办公室。
莫凡毅的脸色很难看,而他的声音战栗而苦涩地说“夏小姐,你这么不赏光吗?如果因为我的介入会破坏了你的用餐情趣,我会知趣退出的。”
夏筠柔微微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着,各自翻涌着五味杂陈、爱怨难清的愁绪与黯然。
汤仲凯夹在其中,顿觉微妙窘迫而浑身不自在,他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强笑道:
“筠柔,莫先生远来是客,又有公事要和我们谈,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一尽地主之谊。”
夏筠柔别过头,兀自振作了一下,她不苟言笑地对汤仲凯寒声说:
“对不起,汤总,我不是公关,也不是交际花,我用不着陪客户交际应酬。”话刚落,她迅速迈入刚敞开的电梯内,把莫凡毅和汤仲凯关在电梯门外面面相觑着。
莫凡毅脸色灰白地咬紧牙根,竭力控制那股想追上去的冲动,他强迫自己保持风度,艰涩地打起精神面对满脸狐疑和尴尬的汤仲凯“汤总,你的秘书小姐显然并不欢迎我和你们一块用餐,我看买电脑的事,我们改天再谈吧!再见!”
汤仲凯蠕动着唇还来不及说什么,莫凡毅便挺了挺背脊掉头离开了。
带着满腹窘涩不解的疑云,汤仲凯重新转回办公室。
站在夏筠柔的办公室门口,他若有所思地望见她呆坐在办公桌前,雪白怔忡的脸上挂着两行楚楚可怜的清泪。
“筠柔?!”他心痛而情难自己地出口低唤着她的名字。
夏筠柔不能自己地打了个轻颤,仓猝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想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走了,你不用再这样辛苦地武装自己了。”
夏筠柔微微一震,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汤仲凯锐利却温存地深深望着她“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叫小妹订快餐上来?”
“不用了,我不饿。”
汤仲凯在她桌前的活动转椅内坐下“何苦呢?你犯不着为了arthur莫虐待自己的五脏庙啊!”夏筠柔的心湖又是一阵浪花翻搅“我没有,我只是”她凄楚而苦涩地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措词。
“你只是心情不好,因为莫先生的出现又让你陷入了方寸大乱的愁绪里。”汤仲凯字字温文而锐利地柔声接口道。
夏筠柔被他温柔而凌厉的阵仗逼得毫无反击的余地,她疲惫而哀楚地瞅着他“汤总,你何苦硬要撕破我的尊严,让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呢?”
汤仲凯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瞅视着她“我并不想逼你,更不想让你在我面前遁形,筠柔,我只想郑重地告诉你,不管你和莫先生之间有过怎样难以启齿的恩怨纠葛,我都不在乎,而且我愿意帮你逃开他对你的纠缠和困扰,不惜得罪他这个大客户,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你的意思是”夏筠柔怀疑而不安地扬眉问道。
“你可以答应我的求婚。”汤仲凯大胆而坦率地望着她说,并快速地截断她的欲言又止“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这个求婚来得太仓猝草率了一点,但,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娶的新娘人选,而我对你更是暗暗倾心三年,所以我乐意把自己赤裸裸地献给你,提供你一个安全而温暖的避风港,耐心地等你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学会接纳我,爱我为止。”
夏筠柔一凛,心弦震动得更厉害了“这对你是不公平的。”她迟疑而矛盾地小声说。
汤仲凯看得出她有软化心动的反应,他乘机握住她柔软冰冷的小手“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你拒绝我,对我才是最大的伤害和不公平!”
夏筠柔抬起一双雾蒙蒙而有些动容光彩的翦翦双瞳凝望着他,深深地从喉头深处逸出一声幽沉的叹息。
她曾经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去爱,去奉献自己那份至死无悔的真情挚爱,如果却换来一身难以愈合的灼伤。
如今,伤痕累累的她实在没有丝毫的余力再去爱人了,更不相信自己还脑瓶着灰烬的信心重新堆砌爱的宫墙。
面对着莫凡毅这个如鬼魅般深具伤害她能力的负心汉、薄情郎阴魂不散的纠缠,她真的需要一个坚固而安全的避风港,让她疲惫而满是伤痕的身心得到憩息的宁静和温暖。
也罢!爱人是痛苦而愚昧的,被爱,也许才是幸福而聪明的。
就让她这只飘泊天涯的惊弓之鸟蜷缩在汤仲凯宽大而安全的怀窝里憩息一生吧!
于是,她默默地朝汤仲凯点了点头,看着汤仲凯喜出望外地冒出一串克制不住的欢呼,她的眼眶竟忍不住地又湿濡成一片。
唉!这是怎样一份纠葛不清的爱情习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