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生死的问题,拷问着万良雄,也拷问着勤王军亲兵的每一个人。
不知不觉,草丛里的万良雄已经扒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他招牌式护心毛,一脸死志地望着手下道“弟兄们,若是将军在此,他会不会等下去?”
没有人回答他,紧握刀枪翻身上马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勤王军没有罔顾百姓生死的传统,更没有临阵不前的先例!所有柔能克刚的智慧,所有以退为进的策略,在这种情势下都毫无施展的必要,你强你硬,老子要比你更强更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五百弟兄换上军服,横刀上马,杀气如虹。他们的机会不多,可寄望的就是出其不意,利用自己的骑兵迅猛,给他们一个猛捅穿插。赤膊上阵的万良雄猛地一夹马腹,斜。持着马刀猛冲出去,亲兵们顺着堤脚紧随其后,顷刻间蹄声爆响,震得江堤旁的树枝都在颤抖。
没有一个人吼叫,除了无情的斩杀,再高亢的吼叫都不能解决问题。
倭兵虽矮得到了一等残废的地步,但他们残疾的不是耳朵聋,很快就听到了咚咚指震的马蹄声,用不着茫然四顾,就发现了勤王军的冲锋,还来不及唧唧呱呱地作出反应,就被如山墙一样撞来的战马擂得直往后摔去。
与其说是撞飞,还不如说是碾压,和塞外高头大马相比,倭兵鲜有能高过马耳朵的,战马奔腾而来,跃然的马蹄和沉重的马腹,都是倭兵们的噩梦。而夜色中闪烁寒光的马刀,一不留神就削向他们,这却让倭兵们暗自庆幸,幸好老子长得矮,瞧,削空了吧!
从三千毫无提防的敌军一个穿插出来,万良雄却是十分郁闷,尽管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砍翻撞翻了不下七百个敌军士兵,可是里把路的穿插,他一共削砍了二十余刀,然而真真感受到刀落实处,听到了剁断骨头声音的,只有八刀。更令他骇然的是,这步骑混合三千敌军的武器装备,他们都看清楚了,是鸟枪!几乎人手一支短筒鸟枪!
挖掘的讨逆军全都惊呆了。
这群朝廷兵马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震撼中带着期望,期望中带着忧惧,既希望朝廷军队能阻止这次伤天害理的决堤,又害怕自己这乌合之众被官兵攻打,复杂得一个个慌神四顾,手上却是不知不觉就停了挖掘。
可等他们看清楚官兵不过只有四五百人的时候,都微微有些失望,尽管这些官兵一次偷袭得手,尽管他们的确几乎完好无缺地冲了出去,但这些农夫出身的讨逆军明白,五百对三千,胜算渺茫不说,别人手中的鸟枪可不是烧火棍,嘭地一下,可以打得人全身冒血呢。
“看什么看,他们这些子鞑子鹰犬,看来是不敢回来的,快刨!柳三,快,指挥大家干起来!”负责这两千士兵的知无堂指挥使很快就发话了,柳三是很有威望的一个士兵头目,武馆师傅出身的他,虽不是知无堂出身,但弟子很多,柳三说接着挖,大家都会接着挖的。
柳三有些惋惜地望着战阵处,是的,这知无堂指挥使说得不错。几千枝短筒鸟枪,虽比不上那佛郎机铳,但从懵懂嘈嚷中醒过神来的倭兵,马上就会集结起阵形,操起火枪几轮密集射击。再骁勇的骑兵,也没有多少敢冲击步骑混合方队的正面,何况是人数五倍于己,手持两三千火枪的步骑方阵。
德川家康也知道这营清兵一逃走,就再也追之不及,大为恼怒倭兵们的白白死伤,一耳光扇在伊藤久阮的脸上“八嘎压路,怎么派的斥候?这帮子不要命的清兵哪里来的?愣着干嘛,马上给我派骑兵追击他们,再派斥候向南侦察!”
但令倭寇和讨逆军大吃一惊的是,勤王军却胆大包天地没有逃。
冲出阵外一里多的万良雄勒马回缰转过马首,听战马嘶嘶,对着乱嘈嘈的敌军高举马刀,猛地吼了出来“大老爷们,老子够本了!冲进去杀个够,杀光这帮没人性的!”
冲进去杀个够!亲兵都是精心选拔出来的久战老兵,哪里会不知道万良雄的意思,敌军有射程及远的火器,要想阻止挖堤,唯有冲进去和他们纠缠个够。
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不是敌军死光,就是我军尽亡!
闽音嘹亮,众军轰诺“杀!杀!杀!”刀挥处人马黑影再次奔腾,见识过火器厉害的勤王军自己也想知道,敌军的短筒火枪究竟牛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