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回介绍幽默有点不规矩的说,"幽默是什么东西,让我在此地神秘一点别说穿了妙。"近日这名目渐有些人引用,因此我不免觉得上次那样匆匆几句诡秘神奇不照法子的介绍这新名目有点对不起读者,而更加为对不起幽默。固然我这样诡秘神奇的介绍,原以为幽默之为物无从说起,与其说的不明白,不如简直不说,故谓"懂的人(识者)一读便懂,不懂的人打一百下手心也还不知其为何物。"至今我还有点相信这话,并且相信"别说穿了妙。"况且要正式翻起什么西洋讲幽默学理的书来做一篇幽默说、幽默论,恐怕不但读者一定以不读他为对付方法,并且连我自己也要不耐烦。而且太庄重的介绍幽默有点近于不知趣(法国几百年前有一自不知趣的演说家,自己剌剌不休的劝人缄默的道理,卒成书三十卷)。若要研究幽默学理的人们可去看看哲学家柏格森的lerire、文学家georgemeredith:essayontheideaofcomedyandtheusesofthecomiespirit,及心理学家th.lipps:komikandhu摸ur、心理学分析家sigmundfreud:derwitz等书。但是学理可以不讲,而由上篇文章介绍幽默几句所直接间接发生的疑问,却不妨拿来谈谈,或者可以帮助大家对于幽默的了解与兴会。
(1)有人问:幽默译音,何所取义?
答:幽默二字原为纯粹译音,行文间一时所想到,并非有十分计较考量然后选定,或是藏何奥义。hu摸ur既不能译为"笑话",又不尽同"诙谐"、"滑稽";若必译其意,或可作"风趣"、"谐趣"、"诙谐风格"(hu摸ur)实多只是指一种作者或作品的风格。无论如何总是不如译音的直截了当,省引起人家的误会。既说译音,便无所取义,翻音正确便了。不但"幽默"可用,并且勉强一点"朽木"、"蟹蟆"、"黑幕"、"诙摹"都可用。惟是我既然倡用"幽默",自亦有以自圆其说。凡善于幽默的人,其谐趣必愈幽隐,而善于鉴赏幽默的人,其欣赏尤在于内心静默的理会,大有不可与外人道之滋味,与粗鄙显露的笑话不同。幽默愈幽愈默而愈妙。故译为幽默,以意义言,勉强似乎说得过去。
(2)问:幽默愈幽愈默而愈妙之道何如?
答:试以品茗为喻。最佳的茶无论是武夷小种,或是铁观音、铁罗汉,都是初喝时若不觉其味,静默三分后才得其此中不足与外人道之底蕴。若有西洋人以铁观音之味为不甚明显强烈,必先加以牛奶而次加以白糖,那简直是没有喝铁观音的资格。幽默也是雅俗不同,愈幽而愈雅,愈默而愈俗。幽默固不必皆幽隽典雅,然以艺术论自是幽隽较显露者为佳。幽默固可使人隽然使然而笑,失声呵呵大笑,甚至于"喷饭""捧腹"而笑,而文学——最堪欣赏的幽默,却只能够使人家嘴旁儿轻轻的一弯儿的微笑。
(3)问:然则三河老妈的笑话好像是加牛奶加白糖的铁观音了?
答:哪里的话!三河县老妈的笑话唯一的趣味,是他的一点腥气,异常脍炙猫口,其实一点的文学趣味都够不上。说他是加牛奶加白糖的西湖龙井、雨前、香片,我还要说"彼乌足以当此!"大概是没有喝过铁观音的人总能有此等发问。
喝过铁观音而不觉其味者,亦在其例。
(4)问:"陶然"先生以为中国人对幽默或爱伦尼(irony)完全没有理解的能力,确否?
答:这是千真万真。梁漱溟先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一章绪论,述及当时北大教职员欢送蔡孑民先生游欧的集会,散会后梁先生问陶孟和及胡适之所谓中国文化何所指,陶胡二先生答以"今天天气太热"。这本是不大正经幽默式的答语,而梁先生拿他太当真,遂以为陶胡对于中国文化果无见解,他们"所说的(文化)完全是虚伪,完全是应酬!非常无味,非常要不得!"这些话实在牢骚;梁先生是我所敬重的一人,然而老实说,此地梁先生有点欠幽默。前个月还有人要加副刊记者以提倡"胡适论"及痰迷诗的嫌疑。前几天还有蓝公武的那封信。此种欠幽默的读者在北平城里可以说是"随拾即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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