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下公车,黑泽雪来到一处窄巷内。这里是她现在居住的社区,虽然环境有点杂乱,倒也过得十分安稳。
自从母亲改嫁他人后,她便有自知之明的独立谋生、自给自足。一切的金钱来源只凭靠自己双手挣取,她不想倚靠他人,社会的历练让她很早熟,对于人情淡薄如纸也早已习惯。
原以为自己只能念到高中毕业,没想到高中的最后一个学年,在打工的地方巧遇冷面朱子。
当年的朱子只因为欣赏她的工作态度,便将她纳入羽翼之下保护,不准任何人欺负她,甚至还给予她一笔金钱,让她不用再打工赚取学费,专心应付联考。
他的出现彻底改变她的人生,她今天的一切,全都是朱子所赐,他是她这辈子唯一感激的人,也是她将来最想报答的人。
比她年长八岁的朱子,待她时而比手足亲、时而比母亲疼,甚至有时又像情人般温柔体贴。她知道外人对他们的关系众说纷纭,不过她和朱子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唯有兄妹之情,才是使他们如此亲近的原因,对于外面的传言,他们无心理会,也不想去解释。
来到公寓骑楼,她轻轻叹了口气,推开老旧铁门,朝阴暗的楼梯间走去。站在家门前,她抬手将脑后的发夹拿掉,让紧绷一天的头皮得以纾解,细柔的黑发像瀑布般宣泄而下。
她晃了晃头,洒脱的以指爬梳过长发,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门没锁,屋子里有人!
黑泽雪脑海迅速闪过所有可能来找她的人名。
知道她住处的人不多,这个时候会来找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屋子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她还在皱眉苦思,突然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拂过鼻间,让她猛然睁大眼眸。
淡淡的古龙水夹杂烟草味,她知道屋里的客人是谁了。
黑泽雪解除戒备,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她扭开门把推门而入,目光很快的扫视整个屋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看着闭目养神的朱毅文好一会儿,黑泽雪轻掩上门,弯著身子将鞋脱下摆好,及腰的长发像黑色披风一样,顺著曲线覆盖在她整个后背,她将长发拢到耳后,扬起笑脸朝客厅走去。
“怎么会突然到我这里来?”
朱毅文缓缓睁开眼,几天没刮胡子的他,即使神情疲惫依旧不掩孤傲的气势,不修边幅的颓废模样反倒增添一股慵懒的魅惑力。
他漆黑如炭的眸子直凝视她,嘴角勾起几乎察觉不出的微笑。“听说今天有警察找你盘问有关我的事?”
黑泽雪的眼神闪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朱子的耳目,即使她不打算告诉他,仍会有人向他报告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
“是有这事。”她平淡的回答。
朱毅文听到后,深深吸了口气,口吻慵懒,眼神却是犀利的。“对方没太刁难你吧?”
她摇摇头。“他只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简单几句话便打发掉了,没有被刁难。”
朱毅文望着她好一会儿,最后才点点头。“那就好。”
黑泽雪没有多话,转过身子将书本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连装饰用的眼镜也一并取下搁著。她绕进厨房,倒了两杯冰开水后走回客厅,将其中一杯递到朱毅文面前,自己则坐在一旁恣意地享受冰水带来的清凉快感。
朱毅文看着她饮水的动作,顺便道出此行的目的。
“明天我打算到澳门处理一些事,会有几天不在台湾。虽然我已经派小陈他们在附近保护你的安全,不过你一个人的时候仍要格外小心。”
她轻轻拭去嘴角的水渍,抬眸回视著他。“你别叫人老跟著我,那会令我感到不自在,我一个人没关系,不会有人找上门的。”
朱毅文微笑以对。“我只是要他们远远跟著,尽到保护你安全的目的,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动。”
黑泽雪努了努嘴,没再多说什么。朱子霸道独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种保护方式也不是第一次,虽然不自在,她倒也能体谅朱子的用心良苦,毕竟他是出于关心才会如此安排。
朱毅文见她没说话,等于默许了。“我的事带给你不少麻烦,若是警方跟得太紧,你这些天就别去店里了,避开不必要的风头对你会比较好。”
“你甭担心我,倒是你自己才真的要小心。明知道警方最近跟得紧,就别让你底下的人再生事,那只会惹来更多是非。”
“我的人又不杀人放火,警方拿我没辙的,你放心好了。”他边说边拿出香烟点燃。
黑泽雪看着他的动作,依旧有些担心。她了解朱子不会乱来,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况且黑道里讲义气的人愈来愈少,难保他不会被拖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多话了,不过雪儿还是希望你可以留心点。”
他看着她,重重的吐了一口白烟。“嗯,我会的。”
黑泽雪淡淡的别开目光,以指爬梳过长发,又拿起杯子饮用。
朱毅文嘴上叼著烟,凝视黑泽雪清丽的五官,回想起三年前与她相遇时的情景。
记得第一次在餐厅遇到才十八岁的她时,他就看出她是一个个性强韧的女孩,不管是多艰辛的生活、多复杂的环境,她都能把持住自己,坚守立场与原则,在这社会的大染缸里,宛如一朵清莲。
就因为她特别,所以他不愿看见她被金钱所迫而沉沦。他愿意替素昧平生的她支付生活费,就是为了让她继续保持这份清新脱俗的特质。
不过很少人会料想到,她那天使的容颜,到了晚上竟可以摇身一变,成了艳冠群芳的风尘女子。
他最初只是想测试雪儿是否可以摆脱爱慕虚荣的拜金心态,所以刻意安排她到自己的酒店里上班。若雪儿与一般的庸俗女子一样,因为贪图虚华而迷失自己的生活方向,那么他便断绝一切供应,任由她沉浮其中,自生自灭;不过截至目前,雪儿完全通过了他的考验,她将工作与生活彻底画分开来,丝毫没让夜晚的身分影响自己的处世原则。
朱毅文深吸一口烟,而后徐徐的吐出,将自己笼罩在一片白雾当中。他掌控雪儿的生活已有三年之久,花样的青春与岁月完全断送在他手上,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双眸转为深邃,直直的凝睇著她。“雪儿,朱大哥控制你的一切,让你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怨过我吗?”
黑泽雪愣了一下,没想到朱子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她随即摇头,语气肯定的回答。
“不,雪儿知道你的用心,所以不怨。”
他眯起眼睛,又追问:“我做了这么多不法的事,几乎快成了警方通缉的对象。这样的我,你也不厌恶?”
她扬起微笑,不以为然地道:“就算是当警察、检察官的人又如何呢?还不是有贪赃枉法之徒掺杂其中。再崇高的身分也不过是个头衔,雪儿认为只要不抢杀盗偷,就是好人,所以雪儿当然不会厌恶你。”
她这番回答,让朱毅文真心感到欣慰。
“你知道你这番话带给我多大的力气吗?”他深深凝望她的眸子,淡淡的笑着。“谢谢你,有你这些话,就够了。”
黑泽雪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双颊。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她只不过是说出心里的想法罢了。
偏偏朱毅文就为她的一席话而内心波涛汹涌。
人在江湖,很多事并非身边每一个人都可以认同甚至接受,所以只要有一个心中在乎的人支持自己,那就够了。
若时间可以重来,他知道自己仍会选择这条不归路,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走了这条路。
朱毅文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他又吸了一口烟,准备起身离开。
“我该走了。”他伸展一下修长的双腿,然后站离沙发。“记住,若有任何事,千万别隐瞒,尽管找小陈帮你,他知道该怎么做。”
她浅笑的点点头。“嗯,我知道。”
他回以微笑,才准备转身往大门走去,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随后是摔东西的破裂声,令他眉头一拧。
黑泽雪对附近邻居老是吵闹的场面习以为常。“没事,邻居闹闹口角,一会儿就好了。”
朱毅文眉宇间涌现不满,没好气的睇著那面墙壁。“早说过要帮你买栋房子,你就不肯,硬是要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吵杂的环境里。”
黑泽雪为难的笑了笑。“他们夫妻并不是每天都吵,而且这里离上课的地方很近,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非搬不可的理由。”
“还说不觉得吵,瞧瞧他们都快把这面墙给拆了。”
他话才一说完,隔壁马上传来愤然甩上铁门的声音,看来夫妻俩其中一人先远离战火了。
她仍是努力的干笑。“王家夫妇待我很好,他们只是缺乏沟通,吵一下就没事了,你放心。”
朱毅文浓眉微蹙,重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他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去澳门之前会先叫小陈帮你买辆车子,这样你上下班比较安全,我也比较安心。”
“朱子”她为难的蹙起眉。
“别说了,收下!”他的口气不容拒绝。
黑泽雪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的好意,所以只好收下这份厚礼。“那我就先谢了。”
朱毅文偏头看着她嫣然微笑,双眼因为她的清丽而缓缓眯起。曾几何时,他的小女孩已出落得如此美艳动人了?
“你长大许多。”
“是吗?”她腼?的垂首含笑,将耳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我还担心自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呢!”
“你变得很成熟,心也变漂亮了,或许我该让你离开‘翠玉楼’,甭再任由客人觊觎才是。”
她轻笑起来。“‘翠玉楼’的小姐本来就是要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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