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目光冷厉看着他,说道:“母后既然已有旨意,还么旨意?”
和祥见高内侍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看向他说:“既然钦天监测星相建议公主移居落叶宫,皇上怎么会反对?只不过公主身份与其他待罪废妃不同,即使暂时迁入落叶宫,宫苑供给仍应与西苑同等。还有,落叶宫与御花园相连的那个角门,立刻将封锁撤除,原有的宫廷旧制一律豁免。”
高内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赔笑道:“和祥公公提醒得是,奴才决不会让庆安长公主在落叶宫内受半点委屈。”
祁舜剑眉一动,目光如刀锋般犀利,淡淡道:“日后我若是发现有半点不妥之处,惟你一人是问。”
高内侍原本以为他有心袒护云萝,必定要大发雷霆之怒,说不准还要与祁皇后唱反调,到时候吃亏的依然是自己,不料他竟然轻轻松松同意祁皇后的计划,和祥提出的要求虽然苛刻,对他而言也不算太为难,一边流汗一边暗自庆幸不已,迅疾从西苑退出,自去向祁皇后复命。
西苑中的宫人们不禁都舒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云萝虽然此次非搬迁不可,但是有了祁舜的特别“叮嘱”必定不会过于受委屈。
月芷冷眼旁观,她隐隐直觉祁舜对云萝的维护非同一般,不禁柳眉暗蹙,她原本心机玲珑,见高内侍已去,略带歉意抬眸向祁舜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母妃让我看过三妹就回南苑去陪她择凤仙花种,皇兄在三妹这里稍坐,我要赶回南苑去了。”
祁舜果然并不挽留,淡然点了点头。
月芷带着同来的两名侍女轻巧迈步走出西苑宫门,她低声向身边一名绿衣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立刻会意点头,一闪身钻进西苑南窗附近的浓密芭蕉林中,她身穿绿裙隐身芭蕉叶下,几乎看不出有人藏身在内。
和祥见月芷远去,随即向西苑众宫人说道:“皇上亲自赐见长公主,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众人见祁舜面色不悦,纷纷依言退避,一个个忙不迭退出正殿之外。
17
西苑满院种植着高大茂密的乔木,秋风乍起,数片略带浅黄色的树叶微微摇落,透过半开的轩窗飘落进入正殿之内,恰好落在云萝的粉色罗裙畔不远处,罗裙下依稀可见她右足肿起,其上缠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另一只左足踩踏在松香色的地毯上,双足都没有穿鞋。
祁舜见众人远去,缓步向低垂着头的云萝走过来,他低头注目着她,言辞十分客气,问道:“御医看过你的脚伤了?还疼吗?”
云萝对他的礼貌和问候只觉得陌生,想起他刚才及时赶到替自己解围的情景,芳心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生硬地回答说:“御医看过,敷了药,不疼。”
他弯腰拾起那片落叶,凝视着叶片上清晰可见的经纬脉络,说道:“落叶宫虽然冷清,却极为安静,既然母后有旨意,你明日就搬迁去那边吧。”
云萝抬眸看向祁舜,恰好碰上他漠然而冷淡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阵痛,她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反抗之心,忍痛看向他说:“假如我不愿意迁居落叶宫呢?你是不是要命显庆将军的御林军们强行将我关押进去?像看管天牢的钦犯那样日夜看管着我?”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轻描淡写地说:“落叶宫虽然是人迹罕至的幽禁之地,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幸事。最近不同往日,冷千叶的剑湖宫即将成为是非之地,剑湖与花溪都不安全。”
云萝微微摇头,看着他说:“谁说我一定要去剑湖或者花溪?我宁可做一个庶民,四海为家。”
他黑眸带着几分奇异的神色逼视着她,说道:“如此看来,你刚才对高内侍所说的话是真心的了?你确实不想要这个长公主的尊号,也不想留在宫里?”
她毫无掩饰,答道:“是的。”
他眼底掠过一丝朦胧,注视着她肿起的脚背,说道:“你还是安心迁居去落叶宫,最好不要再有出宫的念头。”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与她戏言闲谈,而不是在对她述说一个关于她命运的决定----今生今世,他都要将她监禁在落叶宫内。
云萝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轻易而霸道地决定了她的未来,她瞪大了眼睛迎向他的视线,仰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中渐渐透出失望和痛楚之色,咬了咬下唇说:“可我不是祁国的囚犯。如果你真的要将我禁锢起来,请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他看着她哀伤的表情,迅疾无比地转过目光,淡淡道:“母后的旨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何必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既然身为祁国公主,就永远不可能随心所欲,即使你想出宫做一个庶民,也不是当下就能实现的。”
她凝眸看向他,点头问道:“你们打算将我在落叶宫里关多久呢?”
祁舜听见她话语中微含的哽咽和泪意,心中微微一动,却移步向殿外走去,冷硬回答说:“如果你能安心在落叶宫中住下,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也不会在乎在那里住究竟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