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王朴送符彦卿离开皇帝的御帐的时候,天上还是艳阳高照。等到把魏王送出了行营,在门口转身的时候,天就陡然阴了下来。等到他回到赵昆所在的御帐的时候,天空一闪,吓了他一大跳,接着“咔嚓”一声巨响,雷声便轰了下来。
“赐坐。”赵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没有起身,而是向着王朴问道。“符彦卿回营了?
“微臣一路送魏王出的行营,确实往北走了,想必很快就能回到天雄军的营寨。”王朴一面回答,一面在小宦官搬来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坐下。
王朴是东平人,初仕后汉,后汉乾祐三年,擢进士第,拜秘书郎,依附枢密使杨邠。
其后见政局日乱,便审势东归,避乱免难。广顺元年,郭威建立后周,命养子柴荣镇守澶州,王朴出仕与柴荣被任命为为节度掌书记,深受信任。等到广顺三年,柴荣入朝任开封府尹,封晋王,又拜王朴为右拾遗、开封府推官。
显德元年,新帝继位,随即升王朴为比部郎中。当时,朝中文官大多不主张用武,认为应以文治为先。只有王朴等少数人讲求用兵之策,于是献平定策,升任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未几,北汉抠边,赵昆征伐北汉,大量文武官员都跟着他北上,王朴也在此列。在文官序列里,除了那几个宰相,他基本上是随侍皇帝左右时间最长的。
“魏王老了。”赵昆叹了口气,“你送他出去的,看他还起得动马吗?”
王朴露出一丝苦笑,“官家,依微臣所见,魏王上下马都需要人扶,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是啊。”赵昆已经后悔让符彦卿带兵北上了。
因为,符彦卿,当朝的汉人异姓王,河北第一藩镇,大名府的土皇帝,历经数朝而不倒的将门家主如今已经有些昏聩了。
赵昆其实很看重符彦卿的。
对于这种够不着的地方实力派,他一般优容有加。他继位之后,就把符彦卿的王爵从卫王升格到了魏王,又加太傅衔,是武将里面恩赏力度最大的那个。当然,他也不是纵容武将,在赏格和官爵上优容的同时,该惩戒的时候力度也不小。想要他像之前的短命朝代的皇帝那样,对军头一味忍让,那是想都别想。一路北上,禁军指挥使及以上的高级军官已经被他弄下去三十多个了。
击败北汉、契丹联军之后,他直接任命天雄军节度使、魏王符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事,依旧是镇宁军节度使郭崇副之,宣徽南院使向训为行营兵马都监,侍卫亲军马步都虞侯李重进为行营马步都虞候,华州节度使史彦超为行营先锋都指挥使。整个河东行营除了符彦卿的偏师之外,又添加了禁军的步骑二万,自潞州出进讨河东。
同时,又诏令西路军河中节度使王彦、陕府节度使韩通率兵从阴地关入河东,与符彦卿合军而进。赵昆要求一路急行,不以汉军契丹军队做无谓的纠缠,城池能下则下,不能下就绕,直奔忻州代州而去。
赵昆自己带着剩余的禁军,以及随驾都部署、河阳节度使刘词和保大节度使白重赞的军队北上,追击清扫汉军的溃兵,接收、稳定被打下的城池,一路向晋阳而去。
四月的时候,北汉盂县降,符彦卿进军至晋阳城下,周军大集河东境。随着周军的逼近,北汉汾州防御使董希颜、辽州刺史张汉、宪州刺史韩光愿、岚州刺史郭言、沁州刺史李廷诲等均以城归顺,王彦、韩通所部攻下石州,俘获北汉刺史安彦进。
仗打到这个时候,其实还是很顺利的。北汉州县的连续投降之后,北汉境内百姓也沿途箪食壶浆迎接周军,向周军哭诉刘氏赋役残酷,切盼周军攻取晋阳消灭刘氏政权,为此愿意供应军需。同时,在赵昆的大部队达到晋阳城之前,又传来王彦击溃忻口的契丹军,控制了忻州局面的好消息,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
但是很快,周军顿师晋阳,符彦卿派少量部分部队出忻口,试图攻占代州,奔袭雁门关,却被契丹人击败,魏王就屯驻在忻州,一味向赵昆要援兵。
现在,由于攻取坚城所必须准备的器械辎重粮饷准备不足,晋阳急切间不能攻下。而唐末以来军队又剽掠积习深重,禁军也从未整顿。结果,顿兵于晋阳坚城之下的几万军卒又不免痼疾复萌,在军士四出剽掠之下,本已归附的河东民心也是渐渐丧失,河东百姓不再供应粮秣不说,还退而各自保聚山谷劫掠粮道,这就更加重了河北河南等地输运的负担。
加上五月以来正值雨季难于攻城,契丹援军又逼近忻州,好在出击忻州代州以驱逐契丹军的军队在符彦卿、郭从义、向训、白重赞、史彦超等人率领下守住忻口并无问题。加上前去增援的张永德、李筠,周军击败了率众南下的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挞烈部。可惜只是击败对方,却未能歼灭对手,代州雁门等地仍旧可望而不可即。张永德倒是能约束住众将的恃勇轻进,却变不出辎重军粮来,无奈之下与符彦卿等人只能领军退回晋阳。
符彦卿也知道自己仗打的不好,即使长女是皇帝的正宫,封皇后是迟早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时间前来请罪,态度十分谦逊。于是,赵昆也不好说什么。弄到最后,只能感慨,魏王老了,不复当年之勇。
符彦卿的脸上很多皱纹,颧骨部位爬上了老年斑,头发胡须全部花白。面圣的时候目光也有些涣散,神色看起来很疲惫。
也许他年轻时候也曾是个能人,但至少现在,赵昆只能在符彦卿的脸上看到暮气沉沉。他也只能好言抚慰了年迈的魏王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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