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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魔女娇啼怀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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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持来数十枝焚着的香,天魔女表情极为严肃的,由一女弟子手中,把香接过,回头正色对甘子梧道:“甘子梧,你还不接过来,随我至神案前明誓上香,莫非还有所犹豫么?”

    甘子梧顿时脸色一阵苍白,心说:“我的天!这可如何是好?”

    当时只略一迟豫,柳傲霜面上已有不悦之色,甘子梧不由一狠心,咬了一下牙,心说:“我且接过了香,看她如何支使我就是,反正要想叫我亲口发誓,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当时狠了狠心,上前一步,从一个女弟子手中接过了香,遂低声对柳傲霜道:“弟子初来不知此间规矩,尚请前辈不要责怪才好!”天魔女柳傲霜微微点了点头,她那双光亮的眸子,在甘子梧面上转了一转,这一刻之间,她感觉到十分骄傲,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即将就是她的徒弟了!

    他那英俊的神采,轩昂的气宇,象征着此子的来日不凡,虽然这孩子的父亲甘如石已经不在了,可是

    “你瞧他那脸盘儿两弯眉儿不就是他父亲的化身么?”

    一刹那,天魔女柳傲霜,竟陶醉在沉沉的思念之中,不知是喜是忧,她竟差一点流下了泪来!

    甘子梧正在忧急焦虑的头上,忽见天魔女柳傲霜这种表情,不由顿时一怔。

    柳傲霜才发觉自己的失常,当时苦笑了笑,遂转过了身子,双手接香,直往那神案前走去。

    只见她面色极其兴奋的,把香高举过顶道:“列代的本门宗师,弟子柳傲霜有违遗训,欲收男弟子甘子梧一名,实有非得已之苦衷,然此子根骨质禀,均是上上之选,未来光大本门者,实此子也,柳傲霜定以有生之年,造就此子,倘有愿不应心者,天诛地灭!”

    她这几句誓言,说得声调高亢,随着见她曲膝在地,面对神案前一连叩了三个头。

    甘子梧此时真是六神无主,心中不由暗暗着急,暗忖这可是逼我不得不跑了。

    武林中最重誓言,尤其是像这种庄严的场合里,自己只要在神案前一跪,无疑就是柳傲霜的弟子了,决不能再容自己反悔。

    他想着一时连汗也急了出来,天魔女柳傲霜,说完了这番话,忽然含笑站起了身子,面对子梧道:“你且先慢行誓!”

    甘子梧不由心中一松,只见天魔女柳傲霜倏地回头,对身后的朱道凤道:“凤儿!你传下话去,把本门火盆金烙取来,好为你甘师弟正印!”

    朱道凤应了一声:“弟子遵命!”

    遂转身疾行而去,甘子梧正不知这火盆金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却见柳傲霜转身对自己道:“你还不知道这火盆金烙是,作什么用的吧?”

    甘子梧此时真是心乱如麻,当时只默默地点了点头。柳傲霜遂微微一笑道:“凡是我门下之弟子,都有这本门独有的标志,你自然不能例外。”

    她说着忽然含笑,对着那群女弟子之中,一点手,遂见姗姗走来一女,微含羞涩的站立一旁。

    天魔女柳傲霜走到她身前,持起那少女一臂,将那肥大的绸袖向上挽起,露出少女欺霜赛雪的玉臂来。甘子梧心方惊异,却见柳傲霜朝他一笑道:“你过来!”

    甘子梧只好走近,她遂见柳傲霜手指着那少女的玉臂道:“你看这里!”

    子梧本着非礼不视的观念,本来只瞟了少女玉臂一眼,不敢多看,但此时却不得不向她那条玉臂上定神望去,谁知这一看,却令他吃了一惊。

    原来在少女那条膀臂之上,竟有茶杯口大小的一个疤痕,颜色作朱红,深深陷于肤肉中分许深厚,正中却有明显的一个“柳”字。

    甘子梧不由怔了一下,心说柳傲霜这么做,也未免太不人道了。

    她竟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牲口一样的来处置,最气的是,还把自己的姓氏印在对方肌肤之上,无异视弟子为牛马牲畜,这种自私之心,实在令人发指!

    甘子梧这么一看,顿时对柳傲霜的观念,较之先前降低了不少。

    他不由气愤的看了她一眼,柳傲霜却微微一笑,放下那女弟子衣袖,一面道:“你去吧!”

    那少女忙低头退下,柳傲霜这才含笑对着子梧道:“这规矩并非自我而始,乃是列代宗师所传下的,不信你看!”

    她说着用手拉起自己翠袖,果然在她那粉搓玉揉的大臂之上,火炙炙的印着一个大印,正中却是一个“南”字,深入肌肤达半寸许。

    甘子梧几乎“啊!”了一声。

    他知道,这个“南”字,正是代表着武林中,那个行踪隐密的怪老婆子,九指乞婆南叶焦!

    当时不由双目发直,一言不发,心想自己要是真叫她在身上烙了印,那可真是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就不是她的徒弟也算了,这可万万施不得!

    想着不由面色显得焦虑十分。

    天魔女柳傲霜放下衣袖,此时但见壁边红门开处,姗姗走进了四个青衣少女。

    四个少女手中,抬着一具红光闪闪的铜炉,炉中犹自冒着火星。

    须臾已行近在柳傲霜和甘子梧身前,弯身把那红炉放下,垂手侍立一边。

    天魔女柳傲霜双手合十,对着那铜炉礼拜了一番,才恭敬的走近炉边。

    只见她单手往那炉门上一挑“叭!”的一声,已把炉门打了开来。

    立刻就有尺许高的火焰,由炉中窜了出来,火焰色作纯青,可想温度之高了。

    天魔女柳傲霜,顺手由炉边挂勾上摘下了二面纯钢镶有黑玉把柄的火烙大印来,就势往那火势熊熊的炉火中放下。

    她一面回过头来,两弯柳眉倏地向两边一分,沉声道:“甘子梧,你还不下跪,等什么?”

    甘子梧到了此时,可真有些沉不住气了,当时力贯双臂,只想乘天魔女柳傲霜不备之下,猛然用掌力震开一边窗棂,脱身而去。

    可是,就在他方蓄势待发的一刹那,只听见前面大厅上,云板“当!当!当!”一连三声大响。

    这三声云板一响,可不要紧,天魔女柳傲霜,不由倏地两弯柳眉一皱,猛然回身说道:“怎么?到了此时,还会有高手潜入此处不成?”

    她说着话,花容突地为之变色,娇躯一伸,香肩水平着向外一晃,人已飘出两丈以外,正想扑身外出之际,只听见门外哈哈一声大笑道:“岷江野老,午夜造访,轩主不要多心!”

    这声苍老的语音方一出口,那两扇本来关闭得颇为紧密的木门,倏地无风自开。

    就在百盏灯光之下,众人往那敞开着的门口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发须皆白的老人,面门含笑而立。

    他身着一袭灰色的肥大长衫,被风吹得前拂后贴,颔下长须,更是如千支银针似的,一根根都随风飘起,看来如同神仙一般。

    甘子梧只看了这老人一眼,已由不住大叫了一声:“尹公公!”

    身形纵处,已飞驰在老人近前,老人先不顾得和柳傲霜答话,竟含笑牵起了子梧一手道:“好孩子,这些日子里可苦了你了你的事,我都知道,真难为你了”

    他说着摸了摸甘子梧的头发,遂又把目光转向天魔女柳傲霜道:“柳轩主前此函邀,老朽正逢夙疾复发,缠绵床席不克前来,只派这孩子代老夫一行”

    他说着用手指了子梧一下,又笑了笑。

    天魔女柳傲霜此时不由脸色大变,但她也是一遇事沉着之人。

    今日之势,分明已看得很清楚了,这老儿,既然敢在此时此刻现身,当然并不是三言两语所可打发的了。

    自然她身怀奇技绝学,老实说,确也没有十分把岷江老人看在眼中。

    所以当时闻声之后,蛾眉傲然的微向两下一分,格格一阵娇笑,款款移动了莲足,走至尹一波对面,含笑而立,上下看了对方几眼,才道:“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岷江老人尹一波,真是久仰失敬了”

    她说着话同时回头对身侧的女弟子竖眉道:“尹老侠客来啦,还不看茶侍候!”

    她遂笑了笑道:“尹大侠来,自然有一番教诲,来!我们到前厅去谈谈!”

    说着率先移步而出,岷江老人哈哈大笑道:“多谢轩主上待,老夫既来了,少不得要打扰一番啦!”

    他说着话,猛然回过了头,往门外看了看,口中“咦”了一声。

    众人都不由一怔,就连天魔女也不由驻足道:“尹先生有何见教?”

    岷江老人笑了笑道:“还有一个小姑娘,随我一块来的,她到哪里去了?”

    他说着还笑着看了甘子梧一眼,点了点头道:“他是你的朋友,是找你来的,公公给你带来了,你看该怎么谢我吧!”

    甘子梧顿时不由一愕,红着脸道:“找我的?我我不认识呀?”

    说着话遂见门口人影一晃,走过一绿裙修长的少女,一进门就羞笑的叫道:“尹爷爷,我在门口呢!”

    尹一波不由哈哈一笑道:“好孩子,你不是一路催着我快么?说要见甘子梧,现在你怎么又躲起来了呢?”

    他说着用手指了子梧一下道:“你看,这不是么?”

    那少女本是粉面绯红,但闻言却禁不住面色一喜,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眸子,不禁突地一亮,顿时随着尹一波的手指望去。

    她不由惊喜得后退了一步,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自己日夜相思的甘大哥。

    只是

    只是不知如何,这位甘大哥,比以前变了些样子,尤其是个子竟高了不少,人也似乎比两个月前,壮实多了

    但是,不管如何,眼前这人,正是自己心上人是不会错的了!

    她想着不由喜得心里怦怦一跳,当时红着脸叫了声:“甘哥哥”

    甘子梧更是一愕,但不管认识与否,对方叫自己一声哥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当时红着脸呐呐道:“姑娘是”

    这位姑娘见对方表情竟如此冷淡,一时不由一阵寒心,差一点流下了泪来。

    她白了一下眼儿,方想说些什么,可是眼前情形,又不是他们说话的时候。

    尤其是天魔女柳傲霜,已有不悦之色。岷江老人尹一波见状哈哈一笑,拉了那少女衣服一下道:“走吧小妞,有话等会再说,时间长着呢!”

    那少女脸色不由更是一红,忸怩的叫了声:“爷爷!”

    岷江老人此时一双如炬双目,在天魔女柳傲霜身上转了一转,遂用手指了那少女一下道:“这小姑娘姓叶叫稚凤,是我新近交的一个小朋友,也是我徒弟的好朋友,我把她也一起带来玩玩!”

    天魔女柳傲霜微微点了点头,凤目从上到下把叶姑娘打量了一遍,同时并看了甘子梧一眼,甘子梧不由俊脸一红,心说:“我的老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位姓叶的姑娘呀!”

    偶一偏首,那姑娘一双默默含情的大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自己这么一看她,她不由掀动了一下嘴角,对着甘子梧甜甜地一笑,露出了一口又白又密的细齿,还有一对迷人的酒涡儿。

    甘子梧不由又是一愣,心中不由暗想:“别是她真认识我吧!也许小时候跟他玩过,我忘了呢。”

    不管怎么,人家对自己笑呢。

    当时也不由傻傻的望着对方笑了笑,这一笑可好,那叶稚凤愈发是认定他不是外人了。

    甘子梧真恨不能上前去,当面问她一个清楚,只是眼前人这么多,就是有话,满腹疑虑,也只好搁在心里,由于方才自己这么一回笑,那叶稚凤更是款款深情的注定了自己。

    在她那双大眼睛里面,透露出的尽是无限痴情,尤其还有一汪晶莹的泪水,只是在里面转呀转的,就是差一点没有流出来。

    甘子梧看了她一眼,心中吓了一跳,当时可再也不敢看她一眼了,当然更不敢再笑了。

    此时他二人,一个是满腹伤心和痴情,恨不能投身到对方怀中,一诉别后相思。

    一个却是满腹疑虑,根本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只是脑中在拚命的追忆着。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那个长身玉立的谢小莉姑娘。

    她自叶稚凤一出现之时,已全神注意到对方身上,她心中真有说不出的委曲,只是伤心欲绝的看着二人,他们的一颦一笑,无不都看在她的眼中,可是她又能如何呢?想想为了这个小冤家,弄得自己身败名裂,还不知师父将如何来处置自己呢?

    自己的一片痴情,和半天的忙碌原来对方竟是已有心上人了,怪不得对自己正眼都不看一眼,只看那姓叶的小妞儿,她那份长相,又和子梧认识在先,自己还想个什么劲?

    这么一想,真是愈想愈难过,由不住鼻子一酸,那泪珠儿已扑扑打打,滴了一身都是。

    只是,谁又会注意到她呢?

    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正如同男孩子懂得男孩子的心事一样。

    谢小莉在这个场所里,却把注意力,放在叶稚凤的身上,由对方那一颦一笑,无不是已到了热爱的份上了,她了解到,一个女孩子,只有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一个男的,才会有这种独特的表情

    于是,她就更伤心了,更寒心了。

    她站在金敏身旁,由于过度伤心,竟禁不住香肩连耸,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金敏侧目一看,不由大感惊怔,忙用肘弯撞了她一下,皱着眉小声说道:“七妹!你是怎么了?”

    谢小莉不由脸上一红,忙止住哭声,装着笑脸道:“没什么一粒沙”

    她说着就手往眼上揉了揉,真是欲笑还颦,那付娇怜的小样儿,却也是逗人怜爱,可惜!那糊里糊涂的甘子梧,这时却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只是在挖空了脑子想:“叶稚凤叶稚凤怎么对这么一个女孩,会一点影子也没有呢?”

    这是初涉情场小儿女们的一笔风流账,我们暂且慢慢地去描述她们吧!

    此时十数女弟子,各自掌着纱灯,鱼贯而出,叶稚凤和甘子梧紧紧跟在岷江老人尹一波之后,天魔女柳傲霜最后而出。

    一行人俱是不发一言,只听见沙沙的鞋声。

    待进入大厅之后,那天魔女柳傲霜的脸色,愈发显得难看了。

    的确,这位翠云轩主柳傲霜,十年来纵横江湖,只知任性而为,就从来没有一人敢轻撄其锋者,却料不到,今日正在自己祖师案前,欲行收徒大典之时,突然闯进了这糟老头子。令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无光。

    要依着她以往一向的脾气,早就要给以颜色了,可是,主要是自己理屈。

    这甘子梧本是对方弟子,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强迫人家硬拜自己为师的。

    再者岷江老人驰名武林数十年,声望非比等闲,自己也不能太轻视他了。

    所以基于以上两点,这柳傲霜才只好勉强忍着心中的暴怒,与其应酬敷衍几句。

    她不是一个正直讲理的人,多少年来,这女人只知道任性,那是顺己者生,逆己者死,怪脾气和她师父九指乞婆是一样的。

    所以今日之事,她内心实已恨岷江老人入骨,就是对方无意与己为敌,她也不会善罢干休了。

    一行人进入大厅之后,岷江老人尹一波的脸色,也不像方才那么轻松了。

    只见他手将银须哈哈笑了几声,遂面对着天魔女柳傲霜道:“老朽不辞千里,仆仆风尘而来,不知轩主宠召,有何见教?”

    他说着话,脸上笑容尽失,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注视着天魔女柳傲霜,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动手之慨。

    柳傲霜闻言,先是脸色一红,但瞬即消失,只见她两弯蛾眉倏地向两边一分,冷笑了一声道:“见教倒不敢当,既是尹大侠亲自来了,这事情就好办了”

    岷江老人尹一波,早知这女魔头,是有名难缠的人物,自己此行既来,根本就没有抱着善罢干休的心意,心想反正早晚都免不了以武相会,还不如放亮点,和对方来个开门见山,不论事情胜败如何,也好有个定论,所以这才发言探询。

    却不料那天魔女柳傲霜,闻言之后,回话中却是大有转机,不由心中一愣。

    当时把两道白眉,往当中皱了皱,道:“轩主此意恕在下尚不十分明白”

    天魔女柳傲霜闻言之后,凤目往一旁的甘子梧溜了一眼,意态显得十分不自在,她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才哼了一声道:“尹一波!其实你明知我此次相邀是何用意,只是不欲明说而已,这一点我知道”

    她冷笑了笑,又道:“只是!现在我却临时又改了主意原因是”

    她说着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显得颇为难以启齿,但终于她咬了一下嘴唇,铁青着脸色,说道:“老实告诉你说吧,令徒甘子梧,为我一故人之子,既然那位故人如今已仙逝多年这孩子,在‘情’与‘谊’上,我都不能推去责任”

    “因此,我决心想把这孩子留在身边”

    她说着话,勉强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那双冷冷的目光,虽然是蕴满了泪水,可是依然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尹一波。

    似乎是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迫令对方认可之意。

    尹一波闻言,似突然怔了一下。

    他眨了一下那双老眼,惊奇的道:“你你认识甘如石?”

    天魔女柳傲霜冷然的点了点头,顿了顿才道:“这些事,老人你就不要再问了,我意思是请你答应,从今以后,这甘子梧就算是我柳傲霜的门人,我相信这孩子从我之后,不出几年,我定可把他造就出来,我决不会亏待他!”

    岷江老人尹一波,闻言之后,猛然仰头哈哈一声狂笑,那宏亮的笑声,上震屋瓦,发出隆隆之声,全座诸人,在他这种笑声里,都不由突然吃了一惊。遂见这位岷江老人笑声一停,目射精光道:“柳傲霜,你也欺人太甚了,我岷江老人,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可是在武林中,也非泛泛之辈,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敢对我如此狂傲?”

    这位老人家,想是一时心火过高,这几句话,只说得发须皆张,他少压了一下心火,重新把面色放得较为和悦些,顿了顿才道:“柳轩主,这件事,我尹一波稍停再向你请教,我只告诉你,这甘子梧之父,和老夫有师生之谊,老夫所以收留其兄妹,全系其父临终遗书所托,在情在理,老夫都不能推去这些责任

    “再说,这二十年来,我已和他兄妹,立下了骨肉之情,又岂能轻易听你片面之词,而任你将此子领去?柳傲霜!你说你和甘如石是旧友,请问你有何为凭?再说这事情也不是你我二人所能解决得了的,孩子已这么大了,应该听其主见,如果这孩子真有心随你,那我尹一波此刻扭头就走,否则即使你有此心,也是罔然吧!”

    他这一番话,真是说得义正辞严,举座震惊,尤其是天魔女柳傲霜那张玉脸上,竟是红一阵白一阵,好容易等到尹一波说完了话之后,天魔女柳傲霜倏地玉手一按椅,霍地站起了身形。

    只见她脸色极为难看的笑了笑道:“尹一波!想不到你如此年岁,居然还这么气盛。本轩主既敢请你来此,自然还没有把你尹一波看在眼里,你先不要发急,等一会,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她说着又冷冷的笑了笑道:“还说什么出诸自愿,你方才分明已见,要不是你赶来打岔,此刻那甘子梧,早已受了我门下的火盆金烙,莫非这是假的么?”

    尹一波此刻更是按捺不住怒火,闻声哈哈一笑,答声道:“好!好!好!你不是自恃武功过人么?这么办好了,我二人不妨划下道儿,以三阵见输赢,看看这孩子该随那一个?我如输你,自然不配再为他师父,理当让你,可是要是你输给我了,又该如何?”

    天魔女柳傲霜冷笑了一声道:“自然任你把此子带回。好!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了,尹一波!你就划下道儿来吧!”

    华丽雅致的阁楼口,忽地吹来一阵冷风,吹得楼角上悬挂着的琉璃灯,在夜风中晃来晃去。

    天魔女柳傲霜接受了尹一波的挑战后,美丽冷傲的脸上立刻如罩寒霜,看的甘子梧和叶稚凤心头一凉。

    楼阁中的每一个人,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只有白发苍苍的尹一波从容不迫,手抚银须笑道:“好,好,柳傲霜你既然要老朽出题目作文章,老朽不想有却你的盛情,咱们都是活了一把年岁的人了,拿刀动杖,岂不让这些孩子们担惊受怕!”

    他说着话双目精光湛湛,扫视了一眼立在四旁的少女,静等柳傲霜答话。

    天魔女柳傲霜冷酷的脸上,泛起一丝奇诧的笑意,说道:“尹一波,有什么话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不要在我面前卖关子,水里火里,我都接着你的!”

    她的话虽然平和,但是语气中却透着冷傲和骄矜,使人听了引起一种莫明的颤栗。

    岷江老人尹一波微微一笑道:“柳傲霜,老朽一介草野之人,今夜也来附庸风雅一番,咱们这第一阵就印证一下内功吧!你的高姓是一个‘柳’字,柳暗花明,你这居处一定栽植着柳树吧?”

    柳傲霜闻言微微一怔,说道:“咱们这‘望柳轩’一带,敢说是紫姹红嫣,绿柳成荫。尹老头子,你问这些作什么?”

    尹一波两道雪白的长眉一轩,说道:“有劳贵门那一位女弟子,到外面去折两根柳枝来,老朽想用一根柳枝,和你在火炉里印证一下功力!”

    老人说着将目光注视在中央一座精光闪亮的铜炉,铜炉中正燃着熊熊的炭火,蓝色的火焰闪射出一片煦红红的光芒,十分好看。

    柳傲霜原是冰雪聪明之人,当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借两根柳条,在烈火之上较量内功。

    她斗然柳眉一挑,扭头对谢小莉说道:“小莉,你到花园里折两根柳条来!”

    谢小莉垂下了头,偷偷地瞟了甘子梧一眼,又扫视了一下俏立在尹一波身后,对那美丽天真的少女,芳心中泛起了一阵莫名的妒忌!

    但是,当她将一双星眸,转到柳傲霜冷冰冰的脸上,立刻心头一凛,恭恭敬敬地说道:“弟子遵命!”

    说着莲步轻移,扭转娇躯向楼下走去。一时,楼阁中的人都鸦鹊无声,只有铜炉中爆炸的火花,发出轻微的“毕剥”之声。

    须臾,谢小莉手中拿着两根柳枝,从楼下跑进来。走到师父跟前,微微一屈膝,双手奉上两根柳枝,说:“师父,弟子把柳枝折来啦。”

    柳傲霜冷傲的脸上毫无表情,藏在袖袍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冷冷地道:“好,你退下去吧!”

    甘子梧和叶稚凤,见谢小莉纤手拿着的两根柳枝,突然如遇到了吸力似的,飞出了手指,一枝柳枝到了柳傲霜的衣袖之中。

    另一枝却像长了翅膀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甘子梧知道这正是柳傲霜以“无相神功”中“驭气引物”的武林奇学,暗中操纵着这根柳条。

    天真无邪,不谙世故的小姑娘叶稚凤,看了这种罕见的武林绝学,一张宜嗔宜喜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暗暗地伸了一下舌头,忖道;“我的天!这女人还会魔法哩!”

    她正在为尹公公担心,那根柳枝带着一股劲风,飕地一声疾向尹一波飞去。

    岷江老人尹一波右手掠须呵呵一笑,左手轻轻一拂,那根劲道十足的柳枝,已被他吸入袍袖之中。

    尹一波双目精光一闪,笑道:“老朽不履中原武林多年,不想今夜却亲见武林罕见的“驭气引物”绝技,有幸得很!有幸得很!”

    柳傲霜闻言不禁脸色一变,原来尹一波借笑声之中,显出了惊人的内力,使她不觉减低了轻敌之心。

    但她一生迭遭感情上的创痛,早已养成一种孤僻、高傲的性格,从来不肯对人屈服,当下冷笑道:“尹一波!你少在我面前卖狂,要比内功就快比吧!”

    说罢缓缓走至铜炉之前,看了一下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低头若有所思”

    尹一波朗声说道:“好吧!老朽也懒得和你斗嘴。”

    在众人惊悸目光投射之下,岷江老人尹一波缓缓迈步,也走到那座铜火炉之前。

    甘子梧看着那铜炉,不免有些触目惊心!因为刚才差一点就要受火炙之刑,脑中忽然涌起阵阵疑云,想道:“这座火炉看着真可怕!不知尹公公要怎样跟她比较内功?”

    正疑忖间,忽见岷江老人手中捏着的柳枝儿,向炉火一指,对柳傲霜说道:“咱们俩人各将柳枝放进火中去烧,预定为半个时辰,在这段时间中,谁的柳枝要是先烧着了,就算是输啦。柳傲霜,你有什么意见么?”

    天魔女柳眉一挑,冷笑道:“尹老头,我早就知道你胡芦里卖的什么药,快些动手吧!”

    说话之间,一伸纤手,已将那根青青柳枝放进狂炽的火中。

    尹一波满布皱纹的脸容,立刻凝重起来,宽大的衣袖一拂,也将手中的柳枝伸入火中。

    楼阁中站满了柳傲霜的女弟子,她们当然都知道师父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

    此刻,却不禁替乃师暗中捏着一把冷汗。

    美丽纯洁的叶稚凤,一寸芳心却在替她尹公公担忧,脑子里不住的想:“啊呀!这简直不可能嘛!两根柳条儿放在烈火里,还会不烧起来呀?”

    还是甘子梧比较沉稳,他背着手,静静地凝视着尹公公和柳傲霜两人脸部神情的变化。

    开始时,但见岷江老人尹一波和天魔女柳傲霜脸色俱很平静,神态也十分从容,隔着一座铜炉对立着,谁也不看谁一眼,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

    说也奇怪,铜炉中的烈火那么狂炽,两人手中的细柔柳枝,不但没有被火烧着,连白烟都不冒。

    这些人当中,只有谢小莉和甘子梧,特别注意尹一波和柳傲霜捏着柳枝的食中二指,因为他俩知道,尹公公和师父此刻正以本身数十年来修为的一口真气,透过食中二指,传道于一根柳枝之上,逼散烈火,不使柳枝燃烧。

    灯烛辉煌,春意盎然的楼阁中,虽是一片平静,但是每个人的神情却特别紧张,甚至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大约过了有两盏热茶的光景,只见岷江老人尹一波,和天魔女柳傲霜的额角之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头顶上也不停地冒着白气。

    此时,两人的神态已不像先前那样从容轻松了。尹一波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似乎已到了性命交关的关头。

    柳傲霜则是星眸紧闭,一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显然也到了耗尽真气的时候。

    蓦地,更楼传来哨、哨的钟声,不知不觉中,已是天交初更。

    清脆响亮的钟声,惊醒了众人的恍惚和惊悸,不约而同地惊呼道:“呀!半个时辰到了哩!”

    随着这阵惊呼之后,岷江老人尹一波和天魔女柳傲霜,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对方手中的柳枝,脸上也同时露出几丝惊讶之色。

    甘子梧凝神细看之下,不禁自内心泛起无比的敬佩,暗忖道:“我今夜算是看到了尹公公的真本领啦!他的内功不在柳傲霜之下哩!”

    原来两根柳枝,经过半个时辰的烈火烧炙,不但没有一分枯焦,连白烟都没有冒,看来仍是那么青绿可爱,仿佛刚从树上折下来时一样。

    尹一波手持柳枝目注柳傲霜,朗声说道:“承让,承让,咱们这第一阵不输不赢,和啦!”

    话虽然这么说,岷江老人的心中,却再也压不下惊愕和钦佩,忖道:“这一阵比赛,是我自择长处和她比较内功的,明着是和啦!若是细想起来,我已经落了下风哩!”

    天魔女柳傲霜苍白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毒的微笑,说道:“尹一波,你的内功果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好吧,这么一阵就算和局,咱们再比第二阵。”

    她这时已对尹一波微生敬佩之感,此时已不再让他先划道儿了。

    尹一波见她迟迟不说话,不愿有失在江湖中的身份,朗声说道:“柳傲霜,第一阵承你让老朽在先,这第二阵该你出题目了。”

    柳傲霜傲然地冷冷一笑,并没有立刻答话,似在沉思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这一来,可把站在左边的叶姑娘急坏了。她暗地里一厥小嘴,心说:“尹公公是怎么搞的嘛?跟这种女人还讲什么客气!真气死人啦。”

    这时谢小莉暗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瞟了甘子梧一眼,但他却正在全神贯注,听尹一波和柳傲霜谈话,竟一丝也没有发觉。

    女孩子家总是心细。叶稚凤常常留神谢小莉的眼色,见她老是对甘子梧看,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妒意,啐了一口,暗道:“这个女孩子真不要脸,老是偷看甘哥哥!”

    谁知谢小莉也狠狠回报了她一眼,想道:“哼!你神气什么!我又不想抢走你的”

    想到这里心头酸溜溜地,怪不是滋味,真恨不得上前问问甘子梧,到底和这个小姐儿是什么关系?

    忽见柳傲霜晶莹的大眼睛中,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冷峻地说道:“尹一波,这第二阵,咱们来比较一下轻功如何?”

    岷江老人尹一波手挽银须,怔了一下神,道:“但不知如何比法?”

    他流目四顾了一番精巧华丽的楼阁,心里开始起了一阵奇疑。

    柳傲霜矜持地淡然一笑,说道:“尹一波,你自命雅人,柳傲霜也不能太俗气了!咱们各以手中柳枝烧成焦黑,就在这头顶大理石上,各写两句七言诗如何?”

    她用纤美白腴得如象牙般的手指,对着平滑如镜的大理石阁顶指了一下,倏然脸色一沉。

    甘子梧和叶稚凤,见她的脸色变幻莫测,喜怒无常,不觉深深为尹公公担心。

    岷江老人朗声笑道:“好,好。柳傲霜,你既有此雅兴,老朽一定奉陪,只怕草野之人,一时想不出佳句,反倒惹人笑话!”

    柳傲霜阴阴地一笑,说:“咱们又不是比赛作诗,用不到咬文嚼字。”

    尹一波两道长眉一皱,忖道:“这女人好锋利的口齿!”

    于是莞尔一笑,道:“那倒怪老朽多嘴了。你先请吧!”

    柳傲霜也不谦让,立将手中柳枝放入火炉之中。这一次她不再运功逼火,眨眼之间,枝头燃烧起来。

    尹一波也将柳枝放在火上燃烧。两人容那枝头烧了半寸,弄灭了火焰,枝头已烧成了焦黑。

    柳傲霜轻轻移动脚步,走到红绒地毡中央,转头对尹一波说道:“你我就站在原地不动,同时纵起,在阁顶大理石上写完两句诗,就可以分出高下来了。”

    尹一波迎面看去,但见一平如镜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阁顶,离地约有三丈,施展轻功提纵术向上一纵,自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要想身悬半空,运笔在大理石上留下两句七言诗句,实在是一件困难之事。

    他想柳傲霜一定擅长绝顶的轻功,才敢于以此挑战。自问本身的轻功虽然不弱,但对这种出乎意外的难题,心中却是毫无胜算的把握。

    尹一波江湖上的风险,见识得多了。怔了一下神,立刻从容地说道:“可否请贵门那一位弟子,击掌为号,免得有抢先落后的事情。”

    天魔女柳傲霜漠然说道:“这还不容易。”

    于是扭头对谢小莉说:“小莉,你拍一下巴掌!”

    谢小莉应了一声是,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两条人影,如飞地飘起。

    站在楼阁的人,一个个睁大着眼睛,屏息静气地仰头向阁顶看去。

    须知武林之中“轻功提纵术”乃是凭着一口真气,一跃而起,但却极难身悬半空,不落实地。即使施展“登萍渡水”的绝技,也得借力换气。

    像眼下尹一波和天魔女柳傲霜,要身悬半空在大理石上写两句七言诗,实是武林罕见罕闻之事。

    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两条人影已在同时落下,两人落脚在地毡上之后,互相交换了一瞥惊愕的神色。然后抬头向阁顶望去。

    柳傲霜写完了两句七言诗,一片芳心突然充满了迷惘的情绪,一时真情激荡,低吟回音,痴痴地凝视着甘子梧,苍白美丽的脸上,蒙着一片凄苦的神色。

    尹一波怀着奇诧的心情,运目看完了柳傲霜写在大理石上的诗句,娟秀的草书,写得龙飞凤舞,铁钩银划,不禁暗呼了一声“惭愧”再看那两句诗,却写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看完,他将目光移至柳傲霜的脸上,只见这位纵横江湖,武功莫测的女人,呆呆地立在地毡上,像一具美丽的石像。

    柳柳霜忽然像梦呓般地,自言自语念道:“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我的梦醒了么。”

    她一时忘记了一派掌门的身份,流露出一片凄苦迷惘的神色,深深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尹一波此时才体会到,柳傲霜对甘如石的用情之深。深悔先前的失礼,嗟叹了一声,说道:“柳轩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往事如烟,浮生若梦,想开了就不致困惑烦恼了。”

    天魔女柳傲霜闻言倏然收起凄苦的神色。脸色一沉,说道:“尹一波,谁要你劝解于我,我还没有看清你写的两句七言诗哩。”

    长久的孤僻,已经养成了她喜怒无常的性格。狠狠地盯了尹一波一眼,仰头去看尹一波写的诗句。

    她轻启珠唇,冷傲地念道:“壮士不言三尺剑,幽人闲读五车书哼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尹一波两句七言诗,显露了一片劝诲之意,苦心孤诣,可说是语重心长。

    但是世间的事,常常是“良言难劝异心人”天魔女柳傲霜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加深了她对尹一波的憎恨。

    当她明察秋毫的眸子,看清了尹一波在大理石上,写的那一笔草书,虽是笔力苍劲,但钩划之间,却不如自己写得那么潇洒、从容。

    尹一波心有愧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在这一阵轻功上面,分明是自己落了下风。

    以事论事,换在往日,以尹一波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早就拂袖掉头而去。

    但是今夜的情形不同,他不忍心让自己苦心教养的孩子,留在这样一个阴毒无情的女人身边,使他沾污上不良的习气,害了他一生。

    尹一波脑中思潮起伏,举棋不定,一时实在不好意思说话。

    甘子梧和叶稚凤提心吊胆地看着尹公公,冷汗湿透了衣衫,忽见柳傲霜淡淡一笑,说道:“尹一波,这阵轻功比赛,咱们事先说明,只要写完两句七言诗就算数,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这一阵就算和局吧。”

    岷江老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尴尬地笑道:“承让,承让。三阵见输赢,老朽只要这最后一阵输了,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就算是你的啦。”

    老人此时已知自己的一身武功,不是柳傲霜的敌手。一时感慨万千,十分苦恼。

    甘子梧眼见下一着棋,就将决定自己的一生命运,不禁患得患失,忧心忡忡起来,全神贯注地倾听两人的谈话,心想:“这最后一阵举足轻重,不知天魔女柳傲霜,要如何比法?”

    楼阁中一时显得岑寂一片,柳傲霜的那些女弟子,一个个全是毕恭毕敬地垂首肃立,似乎十分畏惧柳傲霜的样子。

    谢小莉这时最焦急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帮那一边。一个是自己恩重如山的授业恩师,另一个却是魂牵梦萦的心上人,真是矛盾已极。

    忽见柳傲霜柳眉一挑,对谢小莉说道:“小莉,咱们‘松涛园’那片场子修整好了没有?”

    谢小莉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秋水为神的一双明眸中,露出了惊悸的一瞥。忽然她一咬玉贝般的牙齿,嚅嚅地说道:“师父说的是哪片场子?”

    柳傲霜脸色一沉,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愈来愈糊涂了,我问你的是咱们“幽兰亭”前刚修葺的那片练功场子!”

    谢小莉低垂着头,心情很慌乱地说:“哦,师父说的是那练功场子,前两天刚刚翻修,只怕如今还没全干哩!”

    其实那片场子早就干了。此时说出这违心之言,谁也不知她心里在打的什么主意。

    柳傲霜从鼻中冷哼了一声道:“那就罢了!”

    然后转向尹一波说道:“尹一波,这最后一阵,我也懒得再跟你附庸风雅。咱们干脆在这里对掌,我要领教领教贵派的绝学。”

    柳傲霜比了两阵,没有真章,似乎已经动了肝火,不愿再跟尹一波拖延时间。

    尹一波此时的心情虽然异常复杂,但他到底是沉着、明智之人,当年在武林中的声望,使他在垂暮之年,仍然保持一份豪气,慨然说道:“好,好,只要你划下道来,老朽奉陪就是!”柳傲霜冷冷一笑,说:“本来在此楼阁之中,动手过招,未免有些捉襟见肘,但是我那‘松涛图’中的广场尚未修复,只有仍在这里较量,好在只以三掌定输赢。”

    说着话轻移脚步,转了一个方向,作出要和尹一波比试掌力的姿势。

    尹一波眼见强敌当前,赶快把千头万绪收起,凝神定虑地,也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和柳傲霜采了一个对立的方向。说道:“请先发掌!”

    寥寥的四个字,却震动了谢小莉、甘子梧和叶稚凤的心弦,因为眨眼之间,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大家沉默不久,间不容发之间,谢小莉的手指突然对着甘子梧轻轻一弹。这时天魔女柳傲霜,正在默运功力,蓄势待发,无暇留意这些小节。

    甘子梧惊觉地用手一接,摸触之下,原来是一片布条。于是怀着奇诧的心理,偷偷地摊在掌心一看。只见白布上用眉笔写道:“快运掌遥击正中那尊神像!”

    甘子梧还在犹疑着,场中的情势已发生变化,只见柳傲霜一声娇叱,双掌一扬,劈出一股阴柔的掌风,向尹一波直撞而去。

    像惊涛骇浪,雷霆万钧的掌风起处,楼阁中的女弟子们纷纷地向四周退去。

    尹一波双掌当胸平放,马步加桩,吐气开声,也推出一股刚猛无俦的劲风。

    两股一阴柔,一阳刚的掌风遭遇在一起,立刻激气成流,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响声,震得杯盘,桌椅摇动作响,阁楼中悬挂着的琉璃灯,也被波及,荡来荡去,灯光忽明忽暗。

    甘子梧正在苦思不出谢小莉白布上的暗示,忽见尹公公被柳傲霜的“无相神功”震得向后倒退两步,情急之下,双掌高举,对着正中那尊神像,遥击而去。

    那尊神像被安置在神龛之中,供桌上放着一具古铜鼎炉,鼎炉之中正烧着香火,氤氲的青烟,袅袅上升,飘散在楼阁中。

    甘子梧拚力而发的一股掌风,遥击一掌之后,噗通一声,那尊神像向前便倒。

    突然神像的头颅裂开,一粒核桃大的明珠和一卷书册从里面滚了出来。

    柳傲霜斗然惊叫一声,柳腰轻折,向那张供案扑去。

    她惊恐的说道:“糟了,我的‘天魔秘笈’被火烧着了。”

    众人纵目望去,只见那卷书册正掉在鼎炉中熊熊燃烧。待她扑至供案,从鼎炉中抢出烧去一角的“天魔秘笈”时,鼎炉中突然“砰”地一声爆炸起来。

    等她想到那颗镇教至宝“七彩烈火珠”时,红、黄、蓝、白、黑、青、紫七种烟雾,已随风飘散,一刹时七彩烟雾弥漫,使人气喘、咳嗽,再也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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