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她提着一把吉他跑了过来。
“喏,出发那晚买的,正好你的坏了。”
……太好了,舍勒先生用的乐器终于可以升级了!
露娜有些高兴,但转头一看便当场愣住:
“姐姐,你为什么也买了把胶合板吉他?”
“啊,这难道不是最近的潮流吗?”安在错愕反问。
露娜一时没有回答的把握,朝自己的哥哥特洛瓦递去询问的眼神。
特洛瓦又向两位见习游吟诗人递去眼神。
一曲终了后菲利轻咳一声,他也无法理解当时这小姑娘带舍勒去买琴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舍勒先生对古典吉他这门乐器的认识,可能和我们不太一样……”
的确不太一样,在他这里是打击乐。马赛内古扒拉着碗里的蘑孤,深以为然地点头。
“谢谢。”范宁接过吉他,和之前一样,拆掉D弦,换成了自己那根。
她们仍旧在好奇地打量范宁的动作。
舍勒先生好像特别喜欢它,可能是由于从海难里带出的缘故。可是露娜清楚,自己刚刚拨奏它的时候,觉得它就是一根普通琴弦,除了颜色有点特别……
“舍勒,能不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作为送琴者的安,此次很坦然地坐在他另一侧。
“这个句式通常说不了‘不’。”范宁交替拨着空弦与12品调音。
是旅行夜宴中常见的真心话环节吗!?我喜欢!
露娜坐直身子。
“你之前爱过的女孩子们是什么样的?”安提出问题,然后又飞快补充,“嗯,这有些直白,但它不是个单纯的常人眼中的情史探询……可以认为是艺术,对,是个艺术问题!……我想肯定有非常多的人好奇,舍勒先生在奏唱那些忧郁的爱情诗时,他心中到底有过一些怎样的画面?”
范宁闻言眨了眨眼,思考着怎样的回答能符合当下的人设,同时也避免给自己挖一些“把接下来的路带偏”的坑。既然特巡厅的潜力音乐家考察迟早会来,那么每一条自己身边人的印象,都会构成他们视角里的重要参考信息。
“首先,肯定是好看的女孩子!”卡米拉俏皮地将手举高。
“青春活力必然很重要。”见长姐很配合地活跃气氛,安马上自己接了一条。
“应该要有才华。”露娜小声补充。
“爵位,所在家族爵位特别高,至少伯爵起步,公爵上不封顶。”马赛内古继续扒拉碗里的蘑孤。
你们这刻板印象有点重啊……
“你们把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范宁摇了摇头,然后徐徐笑道,“我当然是对具有杰出艺术才华的美丽女孩缺乏抵抗力,难道有不落于此俗套的男士吗?”
看着几名女孩子都想立即追问的样子,他话锋一转,低头留出一个忧郁的笑容剪影:
“.…..不过,再漂亮的女孩,也不能对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音乐艺术有一点亵渎。如果我所欣赏的女孩唱走了音或一个乐句奏得不对,我对她的好感雾时就消失无踪,甚至有可能转成憎恨。”
很好,机智的回答。范宁心中略与自得,既做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区分,又把定义权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避免了日后面临考察时,给自己挖了个潜在的“言行不一”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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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句奏得到底怎样算对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我会唱歌!”安听完后立即自信挺胸举手。
范宁讶异地看她一眼,这时特洛瓦开口了:“这倒是真的,安的嗓音在弥辛城的商会圈子里是公认的好听,伟大的舍勒先生,我猜是因为您总是‘敬业’地自弹自唱,导致我们的安一直没有发挥机会。”
看到周围人都在点头,安笑出了两片酒窝:“对吧,哥哥,诶,还有你们,应该向舍勒介绍我的小名,从小时候就有的小名。”
“她叫‘夜莺小姐’。”露娜小声说道。
小女孩的语气有些羡慕,因为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自信与天赋,之前在舍勒先生面前弹个吉他分解和弦,她都紧张得心脏砰砰跳。
“那么,夜莺小姐,你想唱什么?”范宁不由得感到有趣。
“《春梦》,《冬之旅》第11首。”安朝他眨眨眼,“让我也来一遍,我最喜欢这首了。”
范宁随即拨出流淌的6/8拍伴奏,并用四小节婉转甜蜜的装饰音旋律作为序引。
安仍旧是随意抱膝坐地,只是将抵在膝上的下巴移开,整个身体微微后仰,打开胸腔,随着唱起歌谣:
“我梦见缤纷的鲜花,
那是五月的花朵;
我梦见翠绿的草地,
到处有鸟儿在欢歌……”
火焰映衬着她那上昂的赤金色的脸,女高音的声线纯净、精巧又举重若轻,晶莹得好像通明的玉石。
一曲终了后,范宁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细砂,声调在忧郁中带着赞赏:“夜莺小姐的确很棒,那些浆果归你所享,我有些倦了,今夜不仅祝露娜,也祝你晚安。”
安仰头看向枝叶间的橙色果实,发现离舍勒自己奏唱的红度有一定距离,她神色怡然地喊道:“舍勒先生,你应该告诉我缺点!”
“不妨先自己回味思考。”范宁的身影钻入车厢不见。
当夜的梦境中,他穿过那些躁动的睡眠群象,缓缓飘落至启明教堂的舞台。
这里的金色雾气庄严静谧,一切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明亮与圣洁。
燃烧的一排排烛台火焰里,跳跃着大量存在牵念的梦境,范宁不知为何一瞬间感到忐忑和心情复杂,他起初想直接投入灵感丝线,但又缩回了手。
联梦之后,亟待复盘分析的蹊跷事情太多,没有什么留给情绪的空间了。
范宁跳下礼台,自己先在红木长条椅的第一排中间落座。
他开始梳理自己这边几天来的种种事件,从坠入被篡改的折返通道后,于那个梦境睁眼的第一刻开始。
这场噩梦真的是极度逼真,又极度特殊,范宁在遭遇穿越事件后,不是没做过和前世蓝星有关的梦,但哪怕施展了控梦法,也没有过这样奇怪的经历。
而且,充满着大量的信息和重重疑点。
控梦法的控制永远有限,一场梦境中无论是环境的“剧情”,还是自己的动作“走向”,都很难说自己有多大的主导权。
启明教堂中的灵感异常之高,他一幅画面一幅画面地在脑海里回放,将梦境的每一处细节都拿出来进行了审视。
最后一场音乐会,巴赫《赋格的艺术》……
出租车上,月亮莫名其妙的眨眼幻象,莫名其妙的“午”的含义联想……
急切想知道音列残卷中那首肖斯塔科维奇作品细节的未知存在……
血红色的楼道光芒,“西西里舞曲”的相助……
梦境中最后一幕封闭空间里逐渐高涨的红色池水……
向范辰巽发送的“画中之泉”照片……
范宁凝然而坐,自己先梳理了很长时间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有形的澹金色灵感丝线,被他投入了廊道的烛台火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