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冈的下场来看,到头来是谁成为了谁他都分不清楚,这可真是天大的恐怖,也是天大的讽刺了。
“轰卡!——”又是水桶粗的绿色闪电划破夜空。
墙面的裂缝渗出绿色粘液,色彩斑斓的颜料开始涌入走廊尽头的窗户。
范宁被各种高位格知识冲击得脑中嗡嗡作响,但眼下的不安气氛催促他勉强提起一口气,缓缓踏上藏书室尽头的旋梯台阶。
自长生密教出现开始,“裂分之蛹”寄生了这么多年,现今她的那些实体孽生物到底增长到了什么程度?
现今这种境地,范宁只能做一个相对乐观的保守估计。
如果是类似指数爆炸的过程,通常存在一个蓄力期和爆发期之间的转折段,而这么多年下来至少特纳美术馆表面上无事发生,墙体的开裂与粘滑等一系列异变也是最近才开始出现,或许可以认为,现今正处于爆发期前的拐点?
思考之际,似乎是一个眼花,范宁看到旋梯上后半段的球形扶手,变成了花菜一样的多重形状。
楼上是一片曾有着豪华装潢的破败餐厅,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范宁觉得这层的面积远远大于藏书室,违反了原本⊿形建筑往上逐层变窄的规律。
长条餐桌有些不协调地过分延长了出去,上方千篇一律地摆着布满灰尘的烛台、餐盘、刀叉与绢巾,就连每组餐具的相对位置都一模一样。
每个餐厅房间所设置的门也多得不合理,短边不到十米的宽度平均一米一扇,长边更是数不胜数,范宁屏息沿着他印象中建筑竖直边的方向走去,推开了一扇又一扇制式完全一样的门。
在靠里的一间餐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等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范宁指挥。”熟悉的阴沉声音响起。
七八米开外,何蒙与另一位灰白头发的绅士在餐桌尽头分侧而坐,他们身后站着之前那三位调查员,冈已经不在队伍中。
一片有半扇房门大小的奇异树叶放在餐桌边缘,隐约蒸腾着丰饶而甘美的生命气息,上面的纹路符号如世界起源一般古老深奥。
再往后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面的粘稠夜空中悬着一块虚幻的平面,其中的井口透着荧光绿的质感。
折返通道。
它早就被特巡厅看守住了。
但在这一事实之外,侧边一个小旋梯上的情况,更是让范宁眉头拧紧。
那里好像通往着某处阁楼,小型石门已经遍布裂缝,绿色的浆液像加了发泡剂一样涌出,顺着台阶一路蜿蜒流淌。
如果范宁猜得不错,这就是奥克冈晋升为质源神“裂分之蛹”的那个阁楼现场。
或许是因为这种见证之主位格的新生事物所需能量太过庞大,两百多年来,虽然她一直寄生在“画中之泉”残骸之上,利用那些嬗变导流管汲取营养,但其本体如今才堪堪挤满这个房间,对于更外界的影响基本以隐知污染为主。
目前看这扇门的毁损情况,早应解体崩开了才对,但它似乎被更前面另一扇虚幻的紫色门扉给托住了。
其灵性的气息层次远在范宁之上,甚至高过他此前调用的邃晓三重咒印,但光芒已经很弱,一闪一闪,随时可能消失。
而且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范宁流露着思索之色,萨尔曼也开口了:“既然范宁指挥是从另一端充满色彩的镜像通道上来的,有些情况应该也同样清楚了,现在你配合我们压制住‘画中之泉’残骸的活性,在事情进一步恶化前将其收容后,‘裂分之蛹’的孽生自然会告一段落。”
听到这话后的范宁抬起了头,他看向众人的眼神中带着似笑非笑的伤感,屁股倚在餐桌上徐徐问了一句:
“现在几点了?”
“或许夜幕落下,或许临近八点,或许已至午夜。”这位对范宁而言很陌生的灰白头发绅士闻言冷笑一声:“不过,这一切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范宁指挥?事情要一件件去结,讨论完器源神残骸的问题后,我们再来讨论当年失常区的问题,来了就安安心心地待着吧……”
他说着直接举起了手中一支造型奇特的暗澹黄绿色短管枪械。
随着他的瞄准,范宁感觉自身周边形成了一股带有切割力的气旋,仿佛只要轻轻一动,足以威胁灵性的子弹就会从其中倾泻而出。
“住手!”
稚嫩、软糯,但冷意十足的嗓音从范宁身后传来。
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范宁错愕回头,再感受了一下阁楼开裂的石门方向,那道托在外面的紫色无形之门的气息,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实在想不出什么。
一道小巧的人形身影正悬在自己后方,其轮廓完全由速写画般的紫色荧光线条组成,能依稀辨认出其女性的形象,但很难更进一步地分辨出细节,她手里还似乎提着一个特制的小木盒子。
“你居然认识这个怪物?”灰白头发绅士怔了一怔,仿佛信心受到影响般地缩了缩手,那环绕范宁周边的气旋瞬间漏洞百出。
“就是她把你收容的‘隐灯’残骸又抢走了?”何蒙神色严峻地站了起来。
此次事关两件器源神残骸的收集,特巡厅十分重视,一连派出了三名邃晓者和十多名高级调查员里应外合,没想到接连出现意外,冈被范宁重伤,欧文在另一边的行动又莫名其妙受挫。
出于至少成功一边的目标,换冈去外面把守,让欧文过来与自己汇合也是稳妥的调整,刚刚他已经让信使传出消息,让在特纳艺术厅后山的冈再度调拨增援人手把守了。
“你全家都是怪物。”紫色身影飘前一步,冷冷开口道,“你找得到‘隐灯’残骸在瓦茨奈小镇的坐标?你压制得住她制造的错误折叠污染?出手奈何不了我就说我是怪物?……还抢走,想想你出了什么?你就出了个盒子就在这叫唤了?”
“你……”灰白头发绅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范宁看着悬在空中的紫色身影,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是……”
“卡洛恩,我昨天还和你合奏了‘西西里舞曲’,你就直接不认识我了?”
紫色身影的嗓音聊胜于无地放柔了一些,但让范宁的熟悉感产生错位的原因,依然是不同往日的清冷气质。
“你是……”范宁惊讶万分地准备开口,但特巡厅的人就在七八米开外,他反应过来后仍然压低了声音,“琼,是你吗?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如果还想叫我以前的名字也行的,不过……”她再次抬头凝视着特巡厅众人。
“其他人,建议你们以后叫我‘紫豆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