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想完全是一个巧合。似乎是我方名下的外籍女性情报掮客在任务途中恰好发现他,然后发展成搭档的关系,现下正一起做着杀手、保镖和情报掮客的工作。而负责和那位叫做碧娅娜的女性情报掮客接头的人是疤脸,她正巧是无影者麦尔斯的旧识。”
“疤脸和无影者?”修利文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探究八卦的笑意。
“两人似乎曾经做过搭档,而且还是关系比较亲密的那种,不过后来因为某件事造成了两人的分裂。”兰从眼角处划拉了一下,说:“疤脸的那个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似乎是无影者的杰作。不过,事情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我就不是太清楚了,毕竟事件发生时并没有多余的目击者还活着。”
“看来疤脸吃了个暗亏啊,虽然不知道她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过,应该不是很久远的事情。”修利文笑了笑。
“我曾经听过这么一个传闻,无影者其实是两个人。”兰耸耸肩说:“或许,这正是两人分裂的真正原因,大概是疤脸活着那个男人,想要独占这个绰号吧您知道,绰号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放弃真名实姓行走在黑暗中的家伙。就是唯一的勋章了。”
“那么她有找回场子吗?对了,她现在和无影者谁更强?”修利文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疤脸,那个家伙呵呵”兰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您也拥有死而复生地经验,应该多少能够明白一些才对。”
修利文沉默了一下。像叹息般笑了一下。
“那么,那位无影者大人解决了多少个共济会地刺客?”他问道。
“四个,一个人头一百金币,如果能够追踪到对方的老巢,基础的情报价格是一千金币。”兰说着。皱了皱眉头。
其实,若不是自己地人手打都派出去清查“药物”了,否则还真不需要这些额外的开支,毕竟,维持女仆卫队所耗费地物资要比这贵得多了。虽然想要尽快结束手头的事情。展开对共济会的清剿,但是在黑寡妇逃亡后,那个组织似乎以一种彻底斩断肢体的方式,完全不干涉被切断联系的部分地自主行动,根据无影者麦尔斯带来的东西判断,他们正在加紧进行一些更为直接也更为危险的计划。
这么看来“药物”反而是被他们当成了混淆视线的幌子和牵制,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理。如果抛弃已经抓住的线索,反而去追寻另外一条若有若无地痕迹。很可能两者都无法把握住。本来可以依靠的军方。也因为被“药物”渗透的缘故而无法信任。
现在的情况可算是焦头烂额,正因如此。才不得不将自己当前最不可能展开的行动交给可以信任的外籍佣兵去处理。
尽管如此,但这些也仅仅是麻烦,而不是危机。若这个想法的诞生,对修利文来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那么对于兰圣宫来说,就是一种对自己背后力量的充分认知——塔顶地那个女人以及隐藏在塔顶地那支世代相传,仅由家族最高主母掌握的专属女仆卫队。
还有维系了本城上百年安危地秘密组织“常青藤”尽管被伍德夫人的背叛而失去了一些根须,但那对于整个庞然大物来说,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而与这些都有密切联系的美杜沙家族自然稳如泰山。
兰心里想,她们一定以某种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方式,将整个炼狱城的情况牢牢把握在手心中。只是,这种力量不能以一种显性的方式体现出来,否则会导致秩序的崩塌。维持一个尚可过得去的秩序,总比重新建立一个新秩序方便得多。
因此,作为显性力量和隐性力量之间的纽带,蛇发者的存在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应该由自己说出来的,兰有些惋惜地看了少年一眼。一个结构是否稳定,就在于零件能否专心于自己的轨迹,但是,人类并不是零件,所以一旦一知半解,就会企图跳出去——尽管不能确定是好是坏,但造成整个系统崩溃的几率十分之大。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才有了“保密”的存在,毕竟,也只有人类才会保密,不是吗?
“你还想补充些什么吗?”修利文忽然的出声,将兰一下子从自我的世界里拔了出来。
“啊,不,没有了。”兰掩饰地笑了笑“一切尽在掌握中,请您宽心。”
“是吗?”修利文优雅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么就这样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兰起身,轻轻躬身,走出了门外。
其实,虽然不能看清楚自己身处的世界,但是,如果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这点来说,兰其实是非常羡慕少年的。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多强壮,为什么如此强壮,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天下无敌就够了。
这也是少年独特的地方——对于不了解,且就结果来说不需要去了解的东西,人们往往也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然而这种好奇心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才是发号施令者。而她则是执行者。
真可怕——兰圣宫反刍着这些年和这位年轻蛇发者相处的点点滴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一个除了某些好奇心之外,拥有人类全部特质的家伙。还能称得上是人类吗?身为一个人,真能够凭借本能去做到这一点吗?
兰圣宫离开了许久。晚餐已经撤走,修利文静静坐在那儿,什么也没想。他知道自己平时并不是这样地,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地时候,也总有很多东西不断在脑海里冒着泡浮上来:例如炼金术问题。炼狱城的公事,还有女妖塔的事情,以及一些所见所闻勾起地心绪。自己总不会有得闲的时候。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地大脑似乎被清空了一般,然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些记忆并不是彻底消失了,而是化作一种更为深沉和直接的东西。
少年猛地站起来,决定去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摊开纸张,拿起笔,开始书写有关炼金术的心得总结。算起来,这一阵断断续续的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事了,甚至连思考炼金术地时间都很少。但是。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只是升起一个念头,大脑里并没有浮现任何记忆。也没有进行任何思考,手臂却自然而然地动起来,在纸张上写下优美工整的字迹——那的确是自己的东西,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在大脑里去总结它,思考它。
就好像整个身体以一种本能地方式取代了大脑的思维和记忆般。
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甚至让少年感到一丝丝的惊惧,人类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自己的身体在重生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修利文盯着自己的手掌,第一次感到它的陌生。原先只是左眼,然后是心脏,现在,就连余下的身体也要从灵魂地掌控中独立出去了吗?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声音从不远处地更衣镜处传来。
修利文好似被吓了一跳般抬起头来。
“妈妈?”
“看到我似乎很惊讶的样子,究竟为什么会吓了一跳呢?”母亲地身形轮廓在奶白色的雾气中若影若现。
修利文如同看到了救星般奔了过去,扶着镜子惶恐地说:“妈妈,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可他的目光落在那被面纱一般的白雾遮住的母亲的脸上,却再也无法说下去了。他第一次感到,镜子里的母亲是如此陌生。
“身体怎么了?小修利文。”之前还觉得悦耳的声音,在少年的耳中倏然变得令人背脊生寒。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语气和音色跟以往比较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才意识到那是何等令人恐惧的声音呢?
那基于理性的感性声线,让人联想到能够冻结一切的黑色火焰,明明看上去是炙热的,但却无比严寒。
少年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他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是谁?”那声音顿了顿,忽然用一种让人明确感到有什么语意之外的东西在流动的语气回答道:“我是你的妈妈啊,可爱的小修利文,看来,你的确有了长进呢。”
“我不明白母亲。”他最终没用“妈妈”这个更亲密的词汇,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的身体,还有您太奇怪了,我到底怎么了?”
“你在害怕吗?我的孩子。”声音静静开口了:“没关系,你就尽量在这个时候享受恐惧的乐趣吧。只有意识到自我存在的孤独才会感到悲伤,只有意识到自我存在的极限,才能体会到恐惧。这是一个进步,不是吗?恭喜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