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雷灵山上那风雨萧瑟,凄天凉地的一幕,坚定地摇了摇头,眉目间带着几分傲然和固执,淡淡道:“弟子不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是错的,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弟子错了。”
说着,少年想了想,又认真道:“弟子心中有自己坚持的正与邪,善与恶,这便是我的本心使然。”
“既然如此,何罪之有。”
燕惊尘冷然一声,心中对这个弟子的性情却是颇为欣赏,遥想自己年少轻狂之时,也是这般,行事全凭一己好恶,认定了事情,即便天崩地裂,也不容于色,何时理会过别人的想法?
他嘴角微弯,却是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淡淡笑容,然后,他扫了一眼这片后院林地上的草木,目光落到一株已然凋零的不知名花种上,他随手一招,掌心中便出现了一抔泥土。
林辰一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正在疑惑之时,却猛然睁大双眸,张口欲呼:
即便在淡淡的云雾中,少年仍看得分明,燕惊尘手中那抔随手招来的泥土,中间竟突然生出一点碧绿的嫩芽!
然后,这点嫩芽便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似被春风吹起一般,渐生渐长,顷刻间,竟长成一株叶蕊宛然的洁白小花,在花周围,又有少许鲜绿小草,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株尽情绽放,明艳无比的花朵,随着清风中飘摆摇曳——
淡淡密集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集在燕惊尘的手中,一如天上繁星,汇聚成银河一般,渐渐璀璨起来。
“朝露昙花,只开一瞬,精彩美丽,决无永恒。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人和事,是每个个体能去绝对肯定的,除了自己。”
燕惊尘淡淡说罢,那朵一度绚烂葳蕤朝露昙花,竟然渐渐的黯然蔫枯,化作了枯花败叶的泥土,从他指缝中,慢慢流落,清风吹来,飘向远方。
“你,懂了么?”
林辰怔住了,不由的抬起头来,对上燕惊尘那双淡如烟云的目光,似是有几分明悟,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此时此刻,他方真正明悟到何谓“本心”,也只有这一刻,他才从燕惊尘身上看到无以伦比的自傲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沧桑。
对雷灵山之事,少年此刻如拨云见月,心中阴霾尽散,纵使这事儿事关重大,纵使他因为这事被逐出蜀山,受万人唾弃,那又如何?别人肯定与想法,根本不重要。
“谨遵师父教诲,弟子先行告退。”
林辰淡然一笑,想了想,看着燕惊尘,又正色道:“当年与师父的约定,弟子一直没有忘记。”
说着,少年微一作揖,迈着看似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去。
片刻后,忘尘居后院这片清幽之地,重归静寂,一个柔美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中走出来,突然出现在燕惊尘身旁。
“这孩子,真像年轻时候的你。”明月婵静静地凝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比月光还要温柔的笑意。
燕惊尘沉默片刻,手掌轻轻打开,忘尘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上方,静静地停着,燕惊尘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忘尘剑那璨若雪华的剑身,突然摇了摇头,道:“像他。”
明月婵似是早料到他会这样说,静静地微笑着,不说话。
……
※※※
回到西宛小筑之中,少年忽的一拍脑门,懊悔道:“哎,忘记跟师父提起紫霄银月已毁的事,不知他老人家那还有无这等品质的飞剑。”
林辰郁闷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苦笑了一声,恐怕蜀山唯一一个没有飞剑的弟子便是他了,天下飞剑出蜀山,蜀山弟子多为剑修者,嗜剑如命,自己倒好,把紫霄银月这柄不逊色与灵虚仙剑,无数人所觊觎的灵剑给毁了,不过要是让师父知道这把年轻时所用之剑弄成这样,恐怕脸色会变得比冰月峰那万载寒冰还要冷……
“咦?”不经意间,少年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到房间墙角那里,一把铺满灰尘,静静倚着墙角的铁剑,孤单地挨在那里。
林辰随手把铁剑招来,轻轻一荡,铁剑上的寸寸灰尘散去,露出灰黑的锈迹斑斑的剑身。
看着这把熟悉的铁剑,林辰忽的一笑,这把剑很普通,在尘世间更是随处可见,只是,这把剑对少年来说却有不一样的意义,当年燕惊尘便是用这把铁剑教会他御剑术,自己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御剑术,正是用这把剑折腾了无数个日夜才练成的。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
林辰默念了一声,眉目间忽的露出一股疏狂之色,这把平凡的铁剑,当年实现了自己儿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念头,如今六脉会武,用这把剑败尽他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