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正是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不过开封府城仍然被一团热气包围。
正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口投射进来,使得原本阴凉的书房又变得有些暑热了。
韩娘子从外面端了一杯凉汤进屋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对襟襦裙,里面是一抹红色的胸衣,非常清凉。裸露出来的肤色很白,和凝脂一样细腻,这是最让武好文喜欢的地方。不过她的身材和长相都只能算平平,比不过武好古身边的女人,也不如武好文的小妾苏影儿漂亮。
一想到苏影儿,武好文就忍不住在心底里面叹气。那个在蓝田时不知给他带来多少快乐的女子已经送掉了……只有送掉苏影儿,才能请回韩娘子啊!
相州韩家的这位娘子,比起武好古身边的潘巧莲可要凶悍多了。
不过这也难怪,韩娘子可是相州韩家嫡流出身,属于第一等的士大夫家的千金。
而潘巧莲终究是将门,还是个庶流,也没有宰相老爹……
心里面在拿自家的妻子和嫂嫂做比较,脸上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娘子,真是辛苦你了。”
韩娘子走过来,放下为冯二娘为儿子准备的凉汤,看着有些慵懒的丈夫:“官人,今日怎地又请假了?”
武好文苦苦一笑,不置可否。
他是七月初的时候才接任崇政殿说书这个人人羡慕的官职的。可让韩娘子感到意外的是,武好文在就任说书之后,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根本不好好去给官家说书。
“这是岳丈的意思,”武好文苦苦一笑,“书不好说,不如请假……少说少错啊!”
“怎么会不好说?”韩娘子眨着眼眸,在武好文对面坐了下来。她虽然是女流,但也是打小就读书习字的,对于儒学也通了一二。
“官人可是进士,老师和兄长都是大儒,怎么会说不了崇政殿的书?”
“还不是我那大儒哥哥……”武好文摇着头,“他的《实证论》才出来的时候的确震动士林,人人都感到兴奋。但是兴奋的劲头一过去,问题就出来了。”
“问题?”韩娘子也拜读过武好古的《实证论》和武好古修改的《天理说》,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一个可信假说,一个因信而证,就乱了人心。”武好文摇头,“我又不能和苏仲豫争吵,他毕竟是前辈高人,又学贯理、实二学。而且可信假说和因信而证我大哥提出的……你说我又能说甚?真是叫人为难啊!”
原来这些日子随着《天理说》和《实证论》开始扩散,反对的声音也开始起来了。既有反对《天理说》的,也有反对《实证论》的,更多则是两个一起反对。
《天理说》和《实证论》虽然可以圆了儒家的大道,但是这两种理论,特别是《实证论》都缺乏儒家经典作为有力的支撑。
而且《实证论》还将实证、实践至于理论之上,又提出了“由小道而求大道”的理论。也就是大大提升了“伎术”在儒学体系中的地位。
而苏东坡在国子监论道中所说的那番注重“实用之学”的话,又和宋朝士大夫们普遍拥有的“贱技思想”所抵触。因此在进入七月份之后,反驳《实证论》的上疏也多了起来。还有不少士子和官员在开封府和海州出版的旬报上发表文章,抨击《实证论》违反了圣人的道理,还举出了《礼记.王制》中“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为依据。
另外,苏东坡主导的国子监改革和进士科左右榜改革也引出了不少争论。不仅新党新学一派都不赞成,就是旧党人物也没多少支持改革,都认为这是苏东坡和武好古师徒在“生事”,在走王安石的老路。
甚至连这两位大儒的弟弟——武好文和苏辙,也有同样的看法!
……
“子瞻,你在生事啊!”
在苏东坡的右丞府邸的书房之中,苏东坡正和弟弟苏辙和侄子苏适坐在一起议论着正在进行的“苏氏新政”。
苏辙是苏东坡宣麻后被召还的,正在等待入对面君,估计很快就会有差遣了。政事堂是没机会的,但是外放担任安抚使或转运使是没有问题的。
而苏适则是为了出访高丽国的事情入京的。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距离新年不过四五个月,大宋照例要向高丽派出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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