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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讯案由公堂饮恨录实供外界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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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得很,莫非得罪他了不成?不然这信皮上面,怎的这般写法?随手拆了信皮儿,展开一看,上面写道是:“恪翁大人钧鉴:所命事,当即遵办。调查该氏,实非女真花,只嫁一东风者。大人以皮相,竟欲置无罪而脱有罪。如此糊涂狱,弟实不敢再效牛马劳也。请辞即肃

    钧安闻庄顿首

    乌公看罢,诧异的了不得。暗想道:“秋水为人,怎么这般古怪?为这阿氏一案,我并没得罪过他,何致于如此负气呢?莫非因为我猜疑范氏,恐怕阿氏冤屈,他倒多疑了不成?”正自思想之际,忽听壁上电铃哗零零的乱响。乌公取了耳机,问是哪里?原来苏市隐又为阿氏一案,通了电话来,说方才闻秋水所说的意思,据兄弟调查,相差千里。阿氏为人,又端庄,又沉静,决不似杀夫的妇人。那日范氏所供,既然极口攻击阿氏,其中必有可疑。阿氏口供,虽说是情愿抵偿,后来口供,又与前相反。她说是出门回头,她丈夫春英已经睡了。阿氏拆头之后,去到厨房洗脸,忽然背后来了一人,打了她一杠子,登时昏倒,不省人事了。及至她转醒过来,才知她丈夫被人杀了,又见她母亲也来了,官人也到了。据此一说,阿氏是被屈含冤,口难分诉,所以才抱屈承认,情愿抵偿。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乌公急嚷道:“市隐,市隐,你先不用说了,我告诉你一件奇事。”随将闻秋水如何来信,信上如何口气,封皮上如何写法,一一说了。又问道:“你说闻秋水这是怎么件事?是你得罪了他?还是他恼了我呢?”市隐在那边道:“念书的人都有个乖胶脾气,怎么回事?我也摸不清。明天我访他一趟,问问是怎么件事,你道好不好?”乌公亦笑道:“好极,好极。见了他你替我认罪,明天早间,请你到这里来。若能把秋水约来,那是最妙。”市隐连声答应。乌公放下耳机,仍在椅子上,对灯纳闷。想着秋水的事情,非常可怪,猜不清他这封信,是什么心理?又细想问秋水临行景象,并没有疏忽失礼的地方,怎么一旦间这样决裂,即便是阿氏冤屈,亦不至于如此啊。越想越闷,直坐到东方发晓,这才睡下。躺在床上,仍是翻来覆去,睡卧不宁。想着阿氏根底,不知是当真怎样?市隐电话,是那样说法,秋水调查,又是那情形。钰福、连升仁是各有所见,其说不一。这件事情,真要闷死人了。

    当晚闷了一夜,至次日清晨起来,先令人到公所里,把任福、连升叫来,当面嘱咐一番,叫他们实力调查。如果调查的确,必有重赏。倘有调查不明,搪塞公事者,定予惩罚,决不宽贷。连升等应命而出。因听乌公口谕,有不确则罚字样,那钰福的心理,首先就打了鼓,一手理着辫发,笑嘻嘻道:“二哥,这事可有些难办。前天我那个报告,说的极实在,跟你们大家伙的。可全部不同。将来要出了路子,准得是我倒运。”连升冷笑道:“本来你胡闹吗!十个人当差,偏你要独出己见么?俗语说;一不扭众,百不随一,谁叫你胡说白道,出这宗甑儿糕呢。”说的钰福心里,也犹疑不定。随向各戚友家里,及各茶社酒肆里,细细的询听一回不提。此时文光,自取保出来之后,先将春英的尸首,装殓起来。亲戚朋友,皆来探望,并吊祭春英的亡魂。因为文光家里,范氏很是轻佻,故此也不多言多语,只向文光、托氏问问死时的情形,并左翼问的口供。文光、托氏因为痛子心切,也哭个不已。瑞氏亦悲痛孙儿,叹惜孙媳,不该行此拙事,自陷法网。范氏则摇头撇嘴,埋怨文光,托氏眼力不佳,不该娶这儿媳。春霖、大正等,虽是幼弱孩重,因哭兄悼嫂,亦流泪不止。这一日提署来人,传文光、托氏于次日正午,到堂听审。文光与托氏商量道:“堂上口供,可非同小可。你这颠三倒四,嘴不跟腿的,不要胡说乱点头。前后口供无论闹到哪里,务须要前后一律,万不可自己矛盾,把口供说错了。”范氏道:“没什么可惜的。事到而今,叫她抵偿就完啦。若堂上问长问知,你就说谋害亲夫,该当何罪,送过刑部去,也就完了。那时候,你可要咬定牙关,往她身上推。不要到那时候,又疼上外甥女儿了。”托氏听了此话,咳声叹气的,泪流不止。又纳闷顿足道:“怎么这孩子,行出了这事呢?”说罢。又大哭起来。范氏道:“事到如今,还哭的什么。这是她家的德行,我们家该遭难。你相的儿媳妇,这一传扬出去,你瞧有多么好听啊!”托氏一面擦泪,无方可答。夫妇把供词说定。

    次日清早,范氏忙着梳洗,到了某亲戚家里,托了一个人情,先把提署的下面疏通好了,免得文光进去,有扣押的事情。天交正午,文光同了托氏,去到提署回话。直待到日落西山。并未得问。原来堂上问官,已将阿氏口供,问了一次。此日又提出阿氏到堂审讯,阿氏出了监口,带着大铁锁,手待脚镣,凄凄惨惨的跪倒堂前。堂上皂役,喊哦的喊起堂威,吓得春阿氏头不敢抬,俯而垂泪。堂上问官看了看公文,抬头问道:“阿氏你因为什么情由把你丈夫杀死?你要详细说说。”阿氏低头哭道:“我丈夫怎么死的,我一概不知。”问官冷笑道:“这么问你,你是单说呀。”因喝站堂的道:“掌嘴”一语未了,皂役走上道:“你实话实说罢,省得老爷生气。”因又向问官乞道:“老爷宽恩,先恕她这一次,叫她说实话就是了。”问官的问道:“你若说出实话,我可以设法救你。若一味的撒谎,那可是诚心找打。”阿氏跪在地下,泪流如洗,先听了掌嘴二字,早吓得魂不附体了。今听堂上问官,又来追问。遂凄凄楚楚的回道:“我丈夫的死,我实在不知道。”问官点头道:“你丈夫死,你知道不知道,我先不问你。你过门之后,你的公公,婆婆,合你的太婆婆,二婆婆,疼你不疼?”阿氏迟了半日,滴下眼泪道:“也疼我也不疼我。”问官摇首道:“这话有些不对。疼你就是疼你,不疼你就是不疼你。这模棱两可的话,不能算话。究竟疼你呀?还是不疼你呢?”阿氏听了,哽咽回道:“疼我。”问官道:“这又不对,才说是又疼又不疼,怎么这一订问,又说疼呢?”阿氏不等说完,呜呜的哭个不住。

    问官迟了半天,容阿氏缓过气来,又问了两三遍,阿氏才回道:“初过门时,家里都疼。后来我丈夫、我婆婆,都时常打骂。”问官听到此处,又追问道:“你丈夫、婆婆,他们打你骂你,你恨他们不恨呢?”阿氏道:“我婆婆好碎烦。我虽然挨打受气,也从未计较过。”问官道:“你丈夫打你骂你,你难道也不有气吗?”阿氏一面洒泪,一面回道:“是我命该如此,我恨他作什么。”说罢,又呜呜的哭了。问官道:“你既是不恨他,他怎么会死了呢?”阿氏哭着道:“我丈夫死,我不知道。如今我只求一死,大人就不便究问了。”问官听至此处,看了阿氏脸上,并无畏罪的神色,低头跪在堂上,只是乱哭。因此倒纳闷的了不得。遂问道:“照你这么说法,你的丈夫、又是谁害的呢?”阿氏道:“大人也不便究了。若说我害的,我抵偿就是了。”问官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你公公原告,说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害的,你也尽管说。”阿氏擦了眼泪,凄凄惨惨的道:“我的公公,即与我父亲一样。父亲叫我死,我也就无法了。”问官道:“你作了欺天犯法的事,自作孽,不可活。你的公公如何能害你呢?你想三更半夜,你们夫妇的住室,并无旁人,那么你的丈夫是谁杀的呢?不但你公公说是你,我想无论是谁也要疑你的。姑无论是你不是你,究竟是谁给杀的,你把他实说出来,本司与你做主,保你没事,给你那丈夫报仇,你想好哇不好?”站堂皂役等,也接声劝道:“你不用尽着哭,老爷有这样恩典,你还不据实的说,谁害的谁给抵偿,与你们母女,毫无关系。为什么吞吞吐吐,落一个谋害亲夫呢?”

    阿氏迟了半晌,才回道:“那天早起,我大舅家里接三,我跟我婆婆、小姑子去行人情,晚间我公公也去了。送三之后。把我接回家去。那时我丈夫已经睡了,我折头之后,去到厨房洗脸,将一转身,背后来了一人,打了我一杠子,我当时昏倒在地,就不省人事了。及至醒来,就听见有人说,我丈夫被人杀了。又见我母亲也来了,好些个巡捕官人,也都来了,不容分说,将我母女二人,一齐锁上,带到一处衙门。问了我一回,硬说我公公告我,说我把我丈夫害了。我想官衙门里,原是讲理的地方,还能屈在人吗?”说至此处,又呜呜的哭了。问官道:“你不用哭,只要你说出实话。”衙门里必要设法子救你。你这岁数,也不是杀人的人,我也是替你抱屈,只是你不说实话,我也就无法救你了。”阿氏哭着道:“我说的俱是实言。若伤天害理,我一定有报应的。”说罢,又泪流满,凄惨万分。问官摇首道:“你不要瞒我,你所作所为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好替你说。那一日去行人情,你遇见熟人没有?”阿氏听了此话,不由的一愣,又流泪道:“熟人是有的,我大舅的亲友,差不多都是熟人,焉有不遇见的理呢。”说着,又低下头去,哭个不了。问官是话里套话,设法诱供。因为她前言后语,大不相同,乃冷笑了两声道:“这样问你,你还不实说,可是诚心找打。”因喝皂役道:“掌嘴!”一语未了,皂役恶狠狠的上来,掌了二十个嘴巴。阿氏是两泪交流,哭不成声,登时把粉脸肿起,顺着口角流血。问官连问半日,方忍着痛楚,按照前供,又细回了一遍。问官拍案道:“你不要这样装屈,不动刑你也本肯实说。”因喝左右道:“取麻辫子!”皂役应声喳,立时将麻辫子取过,掷于阿氏身旁,喝着道:“你快求老爷恩典罢!若把麻辫子别上,你可禁不起。”阿氏听了,吓得峨眉紧锁,杏眼含悲,呜呜哝哝的回道:“大人不必问了,我丈夫是我杀的。”问官摇首道:“不对,不对。你的丈夫也不是你杀的。你说出凶手是谁,不干你事,你怎么这样糊涂啊。”说着,又婉为劝解。阿氏垂泪道:“自过门后,我丈夫时常打骂我。我两个婆婆,也是常说我。二十七日的前天,我洗孝衣的时候,因打了一个茶碗,我大婆婆、二婆婆说我一回,当时我并没计较。到晚我的丈夫,不教我跟随出门,又骂我一顿,我也没计较。次日清早,无缘无故的又要揪打。幸有我祖婆母,合小姑子等劝开。到我大舅家里,逢亲通友,都夸我好。我婆婆当着人前,还说我不听话。晚间我公公去了,我婆婆说大舅家地方,叫我公公带我们回去。我公公也说家里有事,叫我回去。至送三之后。带我合我小姑子就回家了。后来我到厨房洗脸,不知被谁打了一杠子,我当时昏过去了,及至醒来,浑身都是水,才知道我丈夫被害了。大家都说是我给杀的。又见我母亲也来了,当时有官人走进,把我们母女一齐锁了。我的二婆婆,站在院子里,跟我大婆婆、大婆婆并我母亲,四人拌嘴,我也不知何故。只得随到衙门,这就是那一天夜里实在的情形,绝没有一字虚假。”说着,泪流满面,又磕着响头道:“我丈夫已经死了,我活着亦无味,乞求大人恩典,早赐一死。”说罢,呜呜的哭个不住。问官见此情形,深为可惨,遂唤左右道:“把她带下去,把阿德氏带来。”左右答应一声,吆呼阿氏起来。此时阿氏因跪了许久,两腿两膝,皆已麻木。有皂役搀扶着,好容易忍痛站起,带回监去,官人把德氏带上,跪倒磕头,口口声声,只说春英死的可惨,阿氏是被屈含冤,请求究治。问官听了此话,因为正堂有谕,要切实究讯,少不得一面解劝,一面引诱,又一面恫吓,一面威逼,变尽了审判方法,要从德氏口中套出实话。

    阿德氏眼泪婆婆,摸不清其中头脑。只说我女儿年幼,不是害人的人。至于她作出什么事来,我是一概不知。”问官听罢,心里犯了狐疑。阿德氏口供如此含混,可见阿氏所供,难免不无隐瞒之处。当时取了供词,令将德氏带下,将原告文光带堂问话。左右一声答应,将文光、托氏一齐带到。问官道:“文光,你的儿媳妇,素日品行如何?”文光道:“肃日她品行端正,并没有别的事情。今竟无缘无故,将小儿杀死,其中有无别故,领催就不知道了。”问官点了点头。又问托氏道:“你儿媳妇自过门以来,夫妇和睦不和睦?”托氏道:“说和睦也和睦,居家度日,那有盆碗不磕的时候,偶然他夫妻反目,究竟也不算大事。”问官又点了点头,告诉文光夫妇,下去听传。随后将供词缮妥,先给三堂打了禀贴。又把阿氏口供,誊清了几份,送到各报馆宣布,好令各界人士。详知内容。不想自把连日口供登报之后,惹起各界人士指出提督衙门种种的错谬来。要知是怎么错谬,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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