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醒过来了,后脑有点疼,头还有点晕晕的,左肘跟左肩疼得更厉害。
可是她没顾那么多,翻身坐了起来,屋里已没了白娘子的踪影。
她闪身扑了出去。
屋门关得好好的,而且从里头闩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白娘子是从那儿走的?又为什么突然走了?小青站在门边直发怔,她突然想起了后窗。
她闪身折进屋里。
后窗也关得好好的,只是里头没上闩。
照这么看,白娘子是从后窗走的。
放着大门不走,她为什么走后窗出去?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走得那么匆忙,而且惊走她的一定来自前头,所以她急急从后窗跳了出去。
那么,是什么惊走了这位毒如蛇蝎的白娘子?小青凝神听了听,她听见后窗外有一阵阵的异响,啧喷、格,格地,一时也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想把后窗格开一条缝儿看看,那知后窗虽然虚掩着却推不动。
像是从外面上了闩,可是她明明知道窗户外头没办法上闩。
她稍微用了点力,两扇窗户动了动,可是没开。
小青暗暗好奇怪,一咬牙,猛一用力。
两扇后窗豁然开了,一样黄黄的,红红的东西“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青一怔低头,她看见了,那是十丈飞红的“十丈飞红”上头还扎着一个纸卷。小青浑身的血液猛然往上一涌,猛然一阵激动,俯身抓起了“十丈飞红”
这时候,她全明白了,十丈飞红回来了,是十丈飞红惊走了白娘子,是十丈飞红从外头以“十丈飞红”钉住了两扇窗户,怕的是那些饿狼跳进屋里伤了她。
可是十丈飞红现在在那里?她知道,十丈飞红已经走了,因为他要没走他一定会在她眼前。
他为什么走了,既然能回来为什么还要走?白娘子说他身中无数刀伤,脸上也挨了三刀,那应该成了个厉鬼般人了,他怕吓着她,也不愿以这么一付模样伴她一辈子?
白娘子说他已经死了,事实上身中那么多刀伤,也绝不可能再回来,他怎么又回来了?又怎么能回来?他为朋友,用他最大的忍耐,超人的毅力走了回来,把西门厉的功力深浅,参悟“血花录”上所载武功的多寡送了回来。
那么,西门厉的功力深浅,以及他参悟“血花录”上所载武功的多寡在那里?小青流着泪,以颤抖的手拿了那个纸卷展了开来。
纸上,用朱笔,而且用血,用血画着一个人,一个人的正面跟背面,还有左右两侧。
这个人身上用血点着好多的点儿,有的点儿大,有的点儿小,另外还有几个“x”记号。
小青没有心情去数那人像身上一共有几个点儿,一共有几处“x”记号,她只知道那点儿很多“x”记号也不少,她也知道那每一个点儿跟每一处“x”记号,都代表一处刀伤,十丈飞红自己身上的刀伤。
小青的心不只是碎,而且在滴血,她一直流泪,一直发抖,她想放声大哭,可是又哭不出声来,她想叫,可也叫不出声来。
那一处处的刀伤不是在十丈飞红身上,而是在她身上,现在,这里感觉更清晰,更明显了。
突然,小青转了身,迈了步,她一手拿着十丈飞红,一手拿着那张纸缓缓走了出去,脸上没表情,两眼发直,长发披散在肩上。
这时候的她不像一个人,像一个幽灵,像一具行尸。
走出了卧室,出了茅屋,月色仍是那么清冷,把她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
这时候不见狼群,月色下只有小青一个,还有那随着她移动的影子。
渐渐的,小青走远了,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那茫茫的夜色里。
口口口
天快亮了!天快亮的时候,夜色比这漫漫长夜的任何一刻都要黑。
小青仍在缓缓地向前走着。
她的姿态没有一点改变,脸上也没有一点改变,泪水一直没停。
幸好,这时候并没有行人。
就是天亮之后,这一带恐怕也不会有人迹,因为这一带是没有人烟的荒郊旷野。
小青踢碎了数不清的露珠,踩倒了数不清的小草,她的鞋湿了,裙脚也湿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
突然,小青面前多了个人,清瘦的脸,颀长的身材,脸色有点苍白,穿着一袭黑衣。
小青像幽灵,这个人更像幽灵,他来得无声无息。
小青像没看见她,仍在往前走。
那个黑衣人一双阴鸷而锐利的目光先看了看小青,又落在小青的一双手上,突然间,他的目光显得更锐利,更阴鸷了。
小青仍然茫无所觉,转眼间就走到了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抬起了手,伸手向小青右手里那张画着人像的纸条抓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小青突然惊觉了,她停了步,拿纸的那只手跟着一偏,黑衣人顿时抓了个空。
黑衣人为之一怔,旋即笑了:“小青,你的身手不错啊。”
小青木木然道:“西门厉!”
黑衣人道:“十丈飞红人相当的聪明,也相当的够义气,等到我回到了庄里,我才想起他来得突兀,同时我也怀疑他别有用心,等我再出庄看时,地上只有一滩血,他人已经不见了,身中我九十九刀,他居然还能不死,居然还能爬起来走路,想想连我都有点害怕,若是他迟个一年半载来找我,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来早了。”
小青道:“毕竟他已经试出你有多少,是不?”
西门厉道:“话是不错,只是我要问一问,那有什么用?”
小青道:“怎么没用,你有多少现在都在我手里。”
西门厉道:“可也等于是在我手里,十丈飞红白跑了一趟,多挨了九十九刀,他太傻了,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傻的人了。”
小青道:“你认为他傻?”
西门厉道:“难道你不认为他傻?”
小青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傻,他实在太傻了,傻得可怜。”
西门厉道:“既然你也认为他傻,为什么你不拦着他?”
小青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我凭什么拦他,他又怎么会听我的。”
西门厉道:“我为他不值,也为你惋惜,你可知道,他既然把他受伤的部位记明在这张纸条上,足证他能活的时间已不足将他受伤的部位告诉某个人了,至少那表示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小青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很清楚,他身中那么多刀伤,已经不成人形,或许他活不了多久,再不就是他自惭形如厉鬼,羞于见我。”
西门厉道:“一个十丈飞红已经为证实我的武功深浅落得如此下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愿意再有第二个人落得这般下场吧。”
小青道:“十丈飞红已经离我而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随时随地可以死。”
西门厉笑笑说道:“你要是死了,不也保不住这张图么,同样是保不住这张图,何必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小青道:“我是死是活,对你并无关紧要,是不?”
西门厉微一摇头,两眼陡现淫邪奇光,道:“不,我不愿意让你死,你是个处子之身,肌肤细嫩,长得也相当好,我想把你手里那张图夺过来,然后再占有你的身子,你要是死了,这两样我只能得到一样,那会是件美中不足的事。”
小青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平静,道:“你想占有我的身子?”
西门厉微一点头道:“不错,看你的年纪,看你的体态,那应该是相当销魂的,男女间事你早就想了,是不?”
小青道:“跟随白娘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就是个三岁孩童也懂,何况我这个年纪。”
西门厉笑了,笑得更见淫邪:“那是最好不过,跟随白娘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你应该已经知道个中滋味,这对你我都有好处,这地方荒无人烟,细草如茵”
小青倏然一笑,截口说道:“你不怕吗?”
西门厉微微一愕,道:“怕?我怕什么?”
小青道:“你有一个如花娇妻,又有一个精擅狐媚的情妇”
西门厉“哦”地一声笑道:“你说她们俩啊,这一点你大可不必为我操心,她们俩俱是一般地宽怀大度,我那娇妻能容得白娘子,足证那睡榻之侧她愿意分一席之地,白娘子愿做我的情妇,越证她也不是个动挑抢酸的醋坛子!”
小青往西门厉身后看了一眼,道:“谁说的,白娘子已经是妒火满面了。”
西门厉一怔,很自然地扭头往后望去。小青趁这千载难逢的不再良机,三把两把把那张纸扯了个粉碎,等到西门厉发现背后没人,猛悟上当,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要夺的那张图,已然成了纷纷坠地的纸屑。
他一怔,怒喝说道:“小青,你”小青笑了,道:“鱼与熊掌你只能得一,美中不足,令人扼腕。”
西门厉两眼暴射厉芒,可是突然他笑了:“这诚然是件美中不足的事,诚然令人扼腕,只是,小青,这么一来,你又拿什么交给卓慕秋去?”
小青一怔,旋即脸色大变,慌忙蹲下身去抓那些纸屑。
西门厉衣袖一扬,地上那些纸屑应势飞起,满天花雨般,飘扬得到处都是。
小青不抓了,她缓缓站了起来,直楞楞地瞪着西门厉,两眼欲喷出火来。
西门厉阴笑说道:“小青,说来我该谢谢你!”
小青突然厉声说道:“西门厉,我就是死为厉鬼也不会饶了你。”
随着这句话,她唇边渗出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接着,她身躯泛起一阵轻颤。
西门厉笑容倏地凝注,一步跨到,伸手捏住了小青的两腮,小青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满嘴是血,一涌而出,她两眼直瞪着西门厉,神色怕人。
西门厉两眼厉芒暴射,道:“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贱丫头,你居然”
手猛然一推,小青砰然摔倒在地上,她合上了一双大眼睛,没再动一动。
西门厉望着地上的小青,一脸狠毒地狞笑,说道:“十丈飞红啊十丈飞红,这可都是你惹来的。”
话落,身躯微闪,幽灵一般地消失不见了。
这荒郊旷野,只有小青静静地躺着,伴着那到处都是的纸屑。
草地上有血,她衣裳上有血,她唇边也有血。
天又黑了,清冷的月光又洒在了大地上。
佟福住的那间茅屋前,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射落两个人,那是卓慕秋跟佟福。
佟福落地躬身,道:“三少,您也回来了。”
卓慕秋脸上有点疲累神色,点了点头,道:“有点蛛丝马迹么?”
佟福脸色有点凝重,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卓慕秋微微吁了一口气,道:“进去吧,明天再说!”
他迈步要往茅屋走,佟福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两眼直望着座落在十几丈卟的小茅屋。
小茅屋里亮着灯。
卓慕秋转眼望向佟福,然后循佟福所望也望向小茅屋,忽地,他一怔。
佟福道:“三少,咱们是一早出去的。”
卓慕秋扬了扬眉,道:“不知道那位贵客来过了?”
佟福道:“您说来人已经走了?”
卓慕秋道:“要没走,他不会还任灯亮着,只是走的时候不熄灯,这等于告诉咱们有人来过了,我一时想不出这是什么意思?’佟福冷哼了一声,腾身扑了过去。
卓慕秋唯恐佟福有什么失闪,立即跟了过去。
佟福在两丈外刹住扑势,然后一步一步地行向茅屋。
卓慕秋紧跟在他身后迈进。
到了茅屋前一丈处,佟福突然停了步,抬手一指向两扇屋门点了过去。
砰然一声,两扇屋门应指大开,灯焰一阵晃动,却不见茅屋里有任何动静,事实上茅屋里此时看到的地方,不见一点异状,只有桌上那盏油灯下压着张纸。
佟福跟卓慕秋都看见了,但都没有立即扑进去。
佟福道:“这叫什么?明人不作暗事?”
卓慕秋笑笑说道:“不是有人下战书来了,就是有人下帖请咱们吃饭来了。”
话声中,他身躯疾闪,电一般地扑了进去,即使里头有人,也是迅雷不及掩耳,措手不及。
卓慕秋停在桌前,一动不动。
佟福紧跟着掠进来,先扑进东屋,然后由东屋扑向西屋,最后,他停在卓慕秋身边,道:“三少,您没说错,人已经走了。”
卓慕秋道:“灯油里没掺‘龙涎香’。”
佟福伸手向灯下那张纸抓去。
卓慕秋抬手拦住了他,道:“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小心点为上。”
他功凝右掌,一只肉掌刹时成了铁掌。
他挪开了油灯,伸两指拾起了那张纸。
那张纸对摺着,他把它翻了开来,只一眼,他怔住了。
佟福站在他身侧,看得一清二楚,也跟着怔住了。
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人的前后左右四面,是用树枝燃过之后画的,人像的四面点着大大小小不少的点儿,还有几处“x”记号。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张人像,难怪他两个会怔住。
半晌,佟福首先定过神来,叫道:“三少,这算什么?”
卓慕秋两眼凝住在那张人像上,缓缓说道:“我数过了,这个人像的前后左右四面,共有九十九处记载,九十九处记号中,有八十八处是穴道,另十一处是人身主要的经脉所在。”
佟福凝目看了看,微一点头道:“嗯,不错,这十一个‘x’记号,正是人身十一处主要经脉所在,只是,三少,这是谁压在这儿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卓慕秋没说话,缓缓坐了下去,他皱了一双眉锋,两眼始终没离开那张纸。
佟福跟着坐了下去,他直望着卓慕秋,也没再说话。
良久,良久,卓慕秋突然开了口:“八十八处穴道,十一处经脉,这是每一个练武的人都知道,要说是谁把这八十八处穴道,十一处经脉探出来告诉咱们,那似乎是太多余了”
佟福道:“这倒像一个初练武功的人用的认穴图。”
卓慕秋摇摇头,道:“无论学什么,都是由浅而深,由易而难的,一个初练武功的人,不可能一下认这么多穴道,三五个月之间能熟记认准二三十处穴道,已经是很不错,很不错的了,再说一个初练武功的人,大都是先认人身前后两面的穴道。”
佟福道:“那么这是一个老手的认穴图。”
卓慕秋道:“老手还用得着认穴图么?”
福佟道:“老奴是说,他是一个已经能熟记,能认准人身前后两面穴道的人”
卓慕秋道:“既然能熟记,能认准人身前后两面的穴道,何用再标出来。即使是,他为什么要把这张图送到咱们这儿来,这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有意送到咱们这儿来的。”
佟福道:“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卓慕秋忽然目光一凝,望着佟福道:“以你看,这要是有人要告诉咱们某人在对敌时出手的部位,是不是有可能?”
佟福神情一震,两眼倏睁,道:“您是说西门厉”
卓慕秋道:“你不是正想先试试西门厉究竟参悟了多少‘血花录’上所载武功么?却就在这时候,有人送来了这么一张”
佟福在桌上轻拍一掌道:“有点像,只是这是谁谁知道咱们想先试试西门厉究竟参悟了多少‘血花录’上所载武功?”
卓慕秋道:“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听见,是不?”
佟福道:“老奴说这话的时候,是没几个人听见,可是”
神情忽又一震,急道:“您是说十丈飞红”
卓慕秋道:“我怀疑是他,事实上他一听说你有意先试试西门厉究竟已经参悟了多少‘血花录’上所载武学之后,他就带着小青走了。”
佟福一双老眼瞪得老大,道:“这,这,这,会么,三少?会是他?”
卓慕秋道:“我不敢断言,不过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为朋友两肋可以插刀的性情中人,而且你有这意思只有他跟小青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也只有他跟小青在!”
佟福须发皆动,苦笑一声,道:“这么说,老奴倒是错怪了他,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有心人”
一顿接道:“三少,照这么看,他已经跟西门厉朝过面,动过手了。”
卓慕秋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他何止已经跟西门厉朝过面,动过手了,只怕他已经伤在了西门厉刀下。”
佟福霍地站了起来,道:“三少,您,您怎么说?”
卓慕秋道:“西门厉的刀法举世无双,十丈飞红虽然功力一流,身手了得,却绝不可能连挡他九十九刀。再说一个人也不可能在毫无痕迹可寻的情形下清清楚楚的连记九十九刀,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十丈飞红身上至少中了西门厉五十刀以上,佟福机伶寒颤,倒抽了一口冷气,失声说道:“至少五十刀以上,那,那还成人形,还活得了么”
卓慕秋微一摇头道:“五十刀是五十刀,但是否刀都砍得很深,伤得很重,那就很难说,尽管西门厉的刀法举世无匹,可是十丈飞红也不是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庸手,不以身喂刀无法记住西门厉的出手部位,以身喂刀他也不会让西门厉伤得他太重!”
佟福道:“可是他失的血”
卓慕秋轻轻一叹,道:“只怕也够他受的了。”
佟福道:“这,这,他怎么会是这么个人”
卓慕秋道:“他太不该了,不该让我欠他这么多。”
佟福突然须发暴张,浑身俱颤,一张桌子也被他抓得木屑纷落,格格作响:“好个狠毒的东西,有朝一日”
忽然一怔,道:“三少,您说这张图是谁送来的?”
卓慕秋道:“当然是十丈飞红!”
佟福道:“可是地上怎么没见有血迹呢?”
卓慕秋呆了一呆道“那就是小青了,要是小青,那就表示他失血过多,不能动弹了!”
佟福又是机伶一颤,叫道:“三少,咱们该赶快找他去,小青一个人照顾不了他。”
卓慕秋点了点头,道:“是该赶快找他去,只是得你去,我不能去,西门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要是让他省悟了十丈飞红的用意,十丈飞红为我作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不能辜负了他这番好意。”
佟福道:“您的意思是要”
卓慕秋道:“我这就找西门厉去。”
佟福道:“您-个人”
卓慕秋道:“事实上咱们势必得分出一个人找十丈飞红去。”
佟福沉默了一下,陡然扬眉,道:“那么老奴这就去找他去。”
他转身要走。
卓慕秋伸手拦住了他道:“慢着,你翻阅过‘血花录’,也学过‘血花录’上的武功,依你看西门厉可能参悟了多少?”
佟福想了想,道:“老奴跟十丈飞红动过手,也跟西门厉挑斗过,当时他们两个都不是老奴的对手,而十丈飞红的一身所学,只不过较西门厉略逊半筹,如今以十丈飞红身上所中的至少五十刀来看,只怕西门厉已经参悟了‘血花录’上所载武功的四咸到五成,老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甚至普天之下也很难找出他一个对手来。”
卓慕秋轩了轩眉,道:“那么我只有仗着这张图取巧了,你走吧。”
佟福口齿启动了一下,道:“三少,您千万小心,‘剑庄’的安危存亡,系于你一身。”
卓慕秋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武功固然是克敌致胜的要素,但克敌致胜并不是全靠武功,你走你的就是。”
佟福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突然转身扑了出去。
卓慕秋凝目看了那张图阵,然后双手一合一揉,那张纸为之粉碎,跟着,他站了起来
口口口
这条小溪原是很清澈的,清澈得可以见底。
可是现在它不清澈了,因为水里飘着一缕一缕的血丝。
这缕缕不绝的血丝,是从上游飘下来的。
要找这缕缕不绝的血丝来处,自然该往上游找。
往上游看,看不见什么。
往上游找,只需走四五十丈远近,便能在那半人高的草丛里看见一个人。
一个血人。
这个人上半身浸在水里,那缕缕不绝的血丝就是被水从他身上冲下来的。
他浑身上下几几乎无一处完肤,看不出他穿的是什么衣裳,因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没有血。
他,一只手在岸上,另一只手浸在水里,随水飘动着,人却一动不动,看样子像个死人,即使不是个死人,也是个昏过去离死不远的人。
他身上的伤皮肉外翻,每一处都像小孩儿嘴似的,血流得那么多,离死还能远到那儿去?突然,他动了一下,身子抖动了一下,浸在水里的头也微微抬了一下,可是并没有离开水。
这要让任何人看见,绝不相信是他自己在动,因为任何人都不相信他还会动,他还能动。
可是转眼工夫之后,他又动了一下,这回是抬起了头,而且是抬离了水面。
脸仍向下趴俯着,没再动,他像在凝神听什么?就在这时候,一阵辘辘车声和得得蹄声由远而近。
他猛然翻身跃起,想必是牵动了浑身上下的伤,他呻吟一声砰然又趴了下去,幸好身下是一堆草,要不然这下子非摔个结实不可。
趴是趴下了,可是他的脸已经仰了起来,胆小一点的看见他这张脸准会吓晕过去。
他那张脸上,不多不少三道刀伤,一道由左眉斜斜划向右下,横过鼻梁一直到左颊,一道由右眉上斜斜划向左下;横过鼻梁一直到左颊,另一道横在额上,除了还能看出眼鼻口在那儿外,简直已不成人形。
鼻梁上开了花,两眼暴出,皮肉外翻,被水浸得都发了白,好难看,好吓人。
他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拨开草丛往外看。
他看见了一辆单套高篷马车,黑马车,黑马车车辕上高坐着的那赶车的,也是浑身上下一身黑。
车篷遮得密密的,车里坐的不知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赶车的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年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一脸的冷肃之气逼人。
他腰里还别着一把雪亮的斧头。
浑身是伤的这个人为之一怔。
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声:“怎会是他”
他这里话声未落,那里赶车的黑衣人一收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而且那赶车的黑衣人转脸往这边望了过来,两道锐利眼神逼人。
浑身是伤的这个人一震,连忙趴了下来。
趴归趴,他还是从草缝儿里往外看看。
他看见了,他看见那赶车黑衣人跃下车辕冲车篷一躬身,转身往这边掠了过来,疾若鹰隼。
他一惊,忙探怀摸出一物塞在了草丛里,跟着人趴了下去,闭住了气息。
他塞在草丛里的东西,是个系着红绸的铜环。
他刚静伏不动,那赶车黑衣人已来到近前,拨开草一眼便看见了他。
赶车黑衣人并没有吓得昏了过去,他只不过怔了一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转身又掠了回去。
浑身是伤这人身上带着“十丈飞红”当然他就是十丈飞红。
十丈飞红缓缓睁开眼又往外看去。
这一看看得他一怔,那刚走的赶车黑衣人到马车前躬个身,停了一停,居然又一躬身腾身折了回来。
他忙又趴了下去。
赶车的黑衣人到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又把了把他的腕脉之后,竟然俯身抱起他往马车掠去。
十丈飞红暗暗好不诧异,心想:这是干什么,莫非耍我不成?“霹雳斧”呼延明什么时候也发了善心了
他这里心念转动“霹雳斧”呼延明已掠到了马车前,一躬身道:“禀城主,人已带到。”
十丈飞红听得一怔,暗道:城主?这是什么城主,能让不可一世的“霹雳斧”呼延明躬身哈腰,恭恭敬敬,跟个奴仆下人一样?只听车马里传出一个沙哑艰涩话声:“我说那来的一阵血腥味儿,原来是这个人,他伤得好重啊!”呼延明道:“回城主,此人伤得是不轻。”
车里那人道:“还活着是么?”
呼延明道:“回城主,此人鼻息已无,但脉搏尚存。”
车里那人“哦”地一声道:“认得他是中原武林中的那一个么?”
呼延明道:“回城主,此人看来颇为面善,但属下却一时看不出他是谁来。”
车里那人哼哼两声道:“此人在中原武林中必是个人物,别的不说,单看他这份忍耐,这份毅力就非常人能及,内功修为也相当惊人,稍微差一点的人,受这么伤的人早就死了,他居然还能支持到如今,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呼延明道:“回城主,属下看过了,此人身上空无一物。”
他一句一个回城主,对车里那人当真是十分恭敬。
只听车里那怪人诧声说道:“这就怪了,他是眼下中原武材中的那-个”
只听呼延明道:“禀城主,看这伤人的手法,颇似城主当年”
车里那人道:“不,你看错了,这人受的是刀伤,不是剑伤,看这伤人的手法,颇似我当年手创那套‘龙蛇十八式’刀法,取龙之腾跃矫捷,取蛇之灵活阴毒,这套刀法兼具刚柔,世所罕匹,只是看这伤人的手法,却又较我当年的一身修为高出许多,刀刀不偏不差,恰到好处,称得上刀中之至高至大,我没想到中原武林中竟还有这种人在?”
呼延明道:“即使有这种人在,论刀法,恐怕他也不是城主的对手。”
车里那人道:“那不见得,我原挟一颗纵横睥睨的野心而来,如今却令我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之感,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让伤他那人存在,要不然我这把刀就称不得天下第一刀了。”
呼延明道:“那么咱们那里找那伤人之人?”
车里那人道:“你好糊涂,只要能救醒这个人,还能不知道伤他的是谁,何处能找到那个人么。”
呼延明一欠身道:“是:属下糊涂。”
车里那人突然叹了口气道:“把他拖上车来吧,我救他不但为的是要找那伤他之人,也为四字同病相怜,当年有一个我身受那么重的剑伤,毁了容貌,不成人形,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竟又有一个人遭遇跟我一样,可怜啊可怜,可恨啊可恨,我自己要报这个血仇,也要为他索还这笔血债,抱他上来吧。”
这一番话听得十丈飞红心中狂跳,他心想:看呼延明对他那份恭敬,听他那种颇为自大的口气,此人一身功力绝不等闲,尤其可观的应该是他那套“龙蛇十八式”的刀法,而且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有意要除去伤自己那人,西门厉不也以刀法见长么,有朝一日若是让他两个刀对刀的拼上一阵,岂不是很有意思”
心念转动间,人已被呼延明抱上了马车,马车里虽然比外头暗,但并不是暗得看不见东西。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轻呼叫:“好怕人的一张脸!”
十丈飞红几几乎同时从心里也叫了一声:“天啊,这还是人么?”显然,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像貌”怕人。
车里坐着一个人,穿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