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有巢穴, 人要有住所。不要睡在泥地上,就算垫着草, 烧着火。
少年们在大屋里讨论了很长时间, 直到火塘熄灭了也不回去。那个叫做瑞尔的家伙说的话让一些人感到不安,但没有人能真正反驳他, 在瑞尔闭上嘴,让这些孩子自己说话的时候, 他的舍友站了出来,痛斥了家人对他们的背叛, 他的愤怒如此真实而有感染力, 很快就有人呼应他,也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所有的, 即使今夜没有来到这里的孩子自回到部落后, 没有一天是高兴的——对比在人类的地盘上他们的生活,想想路途的辛苦,情绪在人群之中产生,然后蔓延到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部落的事,甚至对部落作出了比成年人更多的贡献——和比一个中等部落还要多的其他孩子一起学习,他们要拿到能够换取物品的成绩点数, 是多么困难和值得骄傲的事,在自己的部落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仅仅是因为人类对他们很好,而他们接受了, 就被当做了背叛?!即使瑞尔说他们可以自己去问那些成年兽人怎么想的,也没有几个人想要这么做,一旦少年们对成年人产生敌意,对立的墙壁就竖起来了。
被忽略,被质疑,甚至被排斥的委屈不安变成了愤怒,少年们决定,要给那些人,包括自己的亲人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厉害!
而他们在族长的大屋待了一夜,也无人来寻他们回去的事实更是加剧了这种愤怒,实际上,在少年们开始讨论他们要做的事情的时候,那两名狼人悄悄走出了大屋,随后离开的还有生气的族长。
族长很难不感到愤怒,这些孩子,这些也曾被他寄予期望的少年们,包括其中差不多一半的女孩,只不过在狼人的部落待了几个月,竟然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内了!只不过是带回来几样东西,就敢当着他的面用人类的语言交谈,看着那些小毛崽子不断变化的表情和动作,明明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自己却像是聋了和哑了一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如果不是有撒谢尔的使者在这里,他一定会斥责他们,把他们统统赶回去,让他们的长辈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
但是那两名使者走出去的时候,要求他也跟着离开。
族长不敢拒绝。
他已经见识了人类在撒谢尔土地上的建设,更久之前撒谢尔的威名就在部落间传播,两者的联盟如果不破裂,他们这些弱小部落就没有一点力量和他们对抗。族长不敢和族人分享自己的见闻,附近的部落和他们关系不好,也不会和他们传播什么消息,而白色狼人的巡礼队伍已经足够让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更多的了解就意味着更多的变化,但没有人知道那些变化会带来什么。那些孩子如果真的能学到人类的技艺,他们会像人类帮助撒谢尔建设部落一样回报自己的部落吗?也许会,但是——
族长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看到了和他一样的东西,人类帮助撒谢尔建设了一座城,然而撒谢尔现在还能叫做撒谢尔吗?在他看来,那个狼人的部落简直像消失在了人类之中……
“不要阻挡他们。”撒谢尔的使者对他说。
族长感到愤怒,他的部落!他们凭什么!但实际上,他的声音甚至显得虚弱:“他们不应该在部落里乱搞……”
使者笑了一声,“他们搞了什么?你们什么都没让他们干。”
族长沉默。
“一个月还剩下很多天,别让我们忍不下去。”另一名使者说,“你们已经认为这些孩子已经是我们的,那么,来聊聊昨天偷东西的那家伙?”
族长身体一僵,“那件事我不知道!”
使者冷笑。
族长想要辩解,使者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手指扣着他的骨头,然后凑了过来,阴森森地说:“你当然知道。别糊弄我们,当我们蠢吗?”
另一名使者也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语气显得温柔了很多,“当然,你可以不让我们计较这件事,只要你做一件事。非常容易的事。”
年轻人的生命力是惊人的,即使昨天睡得很晚,连外面的虫鸣都寂静下来,挤在大屋的几十名少年们走出族长大屋的时候,看起来精神都很不错。他们鱼群一样排着队到河边去洗漱,然后依旧是这样的队列,被部落的族长和几名长老们带领着,在其他人怪异的眼光中穿过部落,走出围栏,来到东边的一个小土坡上。撒谢尔的保护者走在他们两侧,看起来和族长一样困倦。
族长站在站在土坡顶上,看着眼前的土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一挥。
“从今天起,到你们离开为止,从这里,到部落外边为止的土地,在这些地方,你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他对下方的少年们说,神情厌倦。他身边的长老们不是皱着眉就是漠不关心,有一个人还恨恨地瞪着人群中的瑞尔,但一名狼人把手搭在了瑞尔的肩上。那个人把眼睛收了回去。
少年们安静了片刻,看了看自己仅有的两个保护人,然后发出一阵欢欣的呼声。
然后瑞尔问:“食物呢?”
“你们自己要解决一半。”他身旁的狼人说。
瑞尔看看他,又转头看向四周,宽阔的土地,匍匐在地面的植物,灌木和林木背后流淌的小河,“我明白了。”
他把一只手放到面前,然后握了起来。面前有很多困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它们,但总比什么都不干好。他不想除了听话什么都不能做,不想有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好像他是个失败者,是个只会吃的废物,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只能颤抖,甚至尿出来。
他不想再要任何屈辱。
那个女人现在干什么?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想。
“那个女人”,从来没有被他叫过名字的月兰已经到达了坎拉尔部落。因为和撒谢尔的不同一般的关系,回到坎拉尔部落的队伍比瑞尔那边,也比同期回归部落的任何一支队伍规模都更大,随行的护送者数量也多得多,在其他中小部落的孩子从坎拉尔分流,各自回家的时候,这批护送者中的大部分在坎拉尔留了下来。
为了表达对所有部落孩子都平安归来的欢喜,也为了表达对使者们的欢迎,坎拉尔部落从得到消息的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准备酒水和肉食,直到午后还有狩猎的队伍朝部落赶来。宴饮从傍晚开始,入夜之后在部落中央燃起了篝火,人们将一起狂欢到深夜——尤其是护送者们还带来了人类的酒,当然,要用水把它们解一遍,不然在入夜之前至少有一半的人要躺下。所有回来的孩子们全都参与了宴会,部落的人对他们在撒谢尔的生活极其感兴趣,慕撒大会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惊人了,简直像传说故事一样地迷人,他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孩子们的回答让他们更兴奋。而与孩子们一起回来的那些护送者们,有撒谢尔狼人也有人类,和坎拉尔的人就不怎么合群了,尤其是撒谢尔狼人表现得更喜欢和那些人类待在一起,只是因为酒是他们带来,也有人愿意去和他们交谈,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护送者们其实并不难相处。
气氛处处融洽,包括坎拉尔族长的大毡包内。纳纹族长在这里招待最重要的人物,一名黑发人类和白色狼人共同带领的队伍。即使不知道那名黑发人类的身份,白狼伯斯的来到已经足够证明撒谢尔对坎拉尔的重视,对纳纹族长来说,这种重视令他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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