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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路灯,“就像它们。”
斯卡扯了扯嘴角,其他狼人则露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肯定很厉害的表情。
因为集装箱的配送问题,两天都有入夜还未安置完毕的家庭,而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而工作组人员每趟车次都会留下一些人在住地,走过自己负责的片区的每一间房屋,上门解决狼人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主要是关于“水”和“火”的。而新住地不是只有人住的房子,位于各个路口的食堂都有人准备食物,在某个时刻过后就会向来不及准备食物的狼人不计报酬地供应,就算限定在五天之内,也给了他们极大的方便。
这些事大多是在入夜后发生的,虽说房屋里都有油灯,但夜晚的照明靠的并不是它们。狼人们对聚居地再不熟悉,不用火油就能放光的“电灯”还是听说过的,一些来聚居地干过活的狼人也体验过它们的方便,不过在暮□□临,成百上千盏路灯同一时间全部点亮,灼灼光华在大道两边交映,纵横成片,将整片新住地都笼罩在一片暖黄色的明光中后,语言就似乎成了最虚弱的东西。不仅外面,被好奇按动过开关的部分房间也亮了起来,人类的说明很快被他们记起,当所有的房间都透出灯光与窗外辉映,站在房顶上的狼人看着这片被光明包裹的土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神话所说的天上世界。
就算它们终究会在不久之后重归黑暗,那辉煌依旧深印人心。
斯卡走在可供至少可供四匹马同时奔行的道路上,目光从石柱路灯转到下水道的盖板,又落到房屋的门脸上,统一制式一眼扫过去给人强烈的规律美感,但对入住者来说会有认不出家门的可能,尤其是刚进入这种生活的狼人们,所以许多门前都挂上了标志物。同时,每一家门旁都放着一个满土的巨大瓦盆,有不少新近才移栽的植物。植物的种类倒不相同,有些甚至只是普通的杂草。
斯卡知道这些是族人回到部落挖过来的,不算自发,而是来自人类的建议。聚居地的条件再好,离撒谢尔再近,与过去生活的巨大反差都会让狼人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自觉身处异地,来自部落的故土和植物能够使人不致太过失落,既是安抚,也是一种纪念。
谈到这件事的时候,基尔低声对斯卡说:“这简直令人害怕。”
斯卡看着远方,并没有立即给他回应。
只有一个人如此细致,那个人无疑是能干的,如果一群人都是这样,就不仅仅是能干的事了。
那么,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吗?基尔说不出来。他见到的绝大多数族人对这些都感到满意,人类的用心一点都不让他们讨厌,何况这些本来就是他们自己选择得来的。撒谢尔部落和人类术师签订的所有契约都完全自愿,他们获得的好处多得让人不能拒绝,土地和武力保护,这就是人类从他们手中获得的。
基尔知道远东术师不仅仅是对狼人优待,聚居地的人类生活条件可能比他们现在这样差一些,但只要有时间,术师也会让他们同样获得这一切。作为一名统治者,术师的慷慨大概只有在上古传说才能找到相似的例子,而他的目的也堪称坦白:他想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一座他理想中的城市。为了这个目的,人类和狼人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而除此之外,术师没有显露过对任何个人欲望的追求,包括权力,但它们就像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他的手中。基尔最近一次见到那些担当人类副手的族人,他们已经和在部落的时候不一样了,不仅仅是他们已经接受了人类聚居地的大部分规则,他们言谈中曾经的焦躁不忿正在减少甚至消失,他们仍然关心部落,话题却越来越多地转移到如今聚居地的生活,和他们自己干的活上去。
有些话题,他已经插不进去了。
而他们第一次到聚居地,是什么时候?
随着日头渐渐居中,黎洪也向斯卡道别了,他和这位族长本来不陌生,新住地如今已经是撒谢尔的地盘,不需要他更多干涉。当只剩下狼人们自己的时候,他们也显得自在了不少,至于药师……药师不能算人类那一边的。
这片新住地有几个大的十字路口,拐角的建筑并不是住宅,而是一些面积大得多的三层楼房,从窗口就能看见上面两层空无一物,已经被使用的只有第一层,除了如今不再免费供应食物的食堂,还有放置了木桌球等供人消遣的用具的活动室,只是会玩的狼人并不多——他们来了才几天哪。
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间,斯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随意靠在一张台子上,拿起一根球杆,抬眼看着正在讨论午饭的族人。
“你们谁要到人类的学校去?”他说。
说话的声音渐渐停止了,狼人们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学校’?”有人问。
“是那个人类专门教导人的地方?我们去干什么?”
“那不是孩子才应该待的地方吗?”
有人直接说道:“我们要进入人类的军营,掌握他们那种叫做‘炮’的武器。”
基尔和阿卡同时转头去看那名百夫长,有不少人纷纷应和他的话,然后去看他们的族长,却看到了斯卡勾起的嘴角。
“就凭你们?”他说。
药师拿出怀表,看了看天色,再看看气氛和之前有所不同的众人,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和几个人或提或抬着大锅大盆的食物回来的时候,刚进门就听到了梆的一声,眼前的活动室已经一片凌乱,桌子东倒西歪空出了一块空地,狼人们散成不规则的半圆,中间阿卡和基尔将几名狼人从地上提起来,斯卡仍然靠在台边,单手握着球杆,在他的面前跪着一名年轻的狼人,颧骨正迅速红肿起来。
“明白了?”斯卡声音平静地问。
“是我们错了。”莫纳难堪地说,“是我们不对,族长。我也太激动了,不该对您不敬。”
斯卡冷笑了一声。
“一帮蠢货。”他丢开球杆,朝药师走来,“这还是你们能选择的时候。”